聂无双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讥讽:果然如她所料,萧凤溟根本不会轻易让高氏的女子再一次有机会入主后宫。高太后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单单赔上了如花似玉的美人,更是让皇上对她的心机多了几分警惕。而且就算高玉姬不姓高,以萧凤溟的个性,他也不会喜欢这样高傲张扬的女子。反而是林婉瑶更容易令他觉得温婉可爱。
萧凤溟赐封完,坐在御座之上,林公公又拿出一份准备好的圣旨,念起冗长的训诫。一直到日上三竿这一场选秀赐封这才结束。
皇后正要领着三妃与众秀女退下,萧凤溟忽地开口:“梓潼先回宫,双儿与朕一道去上林苑散散吧。”
皇后一怔,随即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是,这几日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去散散心才好。”
她说着识趣地退下。萧凤溟握着聂无双的手,玉冕之后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捉狭,轻声问道:“刚才你可是吃醋了?”
聂无双被他的手握在掌心中挣脱不得,左右一看,殿中一干人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不由脸一红,美眸流转,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臣妾不敢。”
“怎么会不敢?”萧凤溟拉了她的手坐在御座之上,空荡荡的殿堂只有他与她在,林公公站在御阶之下,面朝外,似并未听到帝妃的打趣声。
聂无双坐在御座上,身下似还带着皇后方才的温度,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也道不分明的感触,她幽幽一叹:“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萧凤溟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珠玉相撞之声传来,他已褪下头上的沉重的十二梳玉冕,露出清俊的面容来。玉冕撤去,他面上竟隐约有惆怅,许久,他淡淡地道:“朕的母亲,从来没有被先帝赐封过。”
聂无双心头一颤,她看着他的眉眼,母亲于他总像是心中的一道跨不过的心结,也只有提起他那身份卑贱而懦弱的生母,她才能恍然发觉萧凤溟总是微笑面容下寂寥愧疚的心。
“皇上……”她不由握了他的手,萧凤溟回头一笑:“不知怎么的,朕一日日站得越高,成就越大,总是越是会想起母亲。”
“不提这个,走吧。外面春光甚好,你陪着朕走走散散吧。”他岔开话题,面上又恢复笑容。
他说着握着她的手向外走去。步出大殿,太阳已升了老高,聂无双撇开心中杂念,含笑依在他身边与他携手走出“仪德殿”。刚步出殿外,聂无双忽地眼角瞥到一道身影,她正要再看时,那身影却已不见。
萧凤溟握着她的手,慢慢一路向上林苑走去。“仪德殿”离上林苑并不近,但两人一路说,一路走,却也并不觉得路远。
上林苑到了,聂无双走得一身香汗淋漓,萧凤溟见她面颊嫣红,额上碎发被香汗打湿,不由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许久不曾去那亭子看看了,今日刚好有空,要不去那边喝一盏茶,下一局棋?”
聂无双忽地想起以前她刚入宫时两人幽会时的亭子,脸更红了。她正要说话,忽地身后有一侍卫怒喝:“是谁!鬼鬼祟祟跟着皇上!”
他的声音很大,跟在皇上身后的侍卫一听纷纷“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金刀,顿时聂无双只觉得眼前刀光凌乱,晃得眼睛刺痛。萧凤溟下意识搂着她,看向声音来处,那出声的侍卫已经把跟踪之人从草丛之后揪出,重重抛到地上。
那人“哎呦”一声跌在地上,痛得眼中带泪。聂无双定睛看去,不由诧异。那跟踪胆大之人不就是刚刚被赐封贵人的高玉姬吗?她来做什么?
萧凤溟也认出了她,俊脸微微一沉:“把她带上来。”
他说着向上林苑那处亭子走去。
聂无双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玉姬,似笑非笑地道:“果然有个性。”说着随着萧凤溟而去。
高玉姬狠狠地瞪着她倾城曼妙的背影,这才被侍卫拖着踉跄跟上。
到了亭中,萧凤溟坐下,高玉姬跪在地上,娇美的面上已是梨花带雨,无声淌着泪水。聂无双坐在一旁,熟视无睹,奉上宫人端上的香茗笑道:“皇上,臣妾需要回避一下么?看样子贵人似有话要对皇上说。”
高玉姬闻言抬头,眼中果然有委屈之色,欲言又止。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聂无双抿唇一笑:“皇上虽是如此体恤臣妾,但是臣妾还是觉得外面春光烂漫,臣妾先去采几朵花再回来。”
萧凤溟见她离开之意坚决,想了想,笑道:“也罢,你替朕看看,今年那一池的青莲可否开了?”
聂无双一听,含笑回眸看了他一眼,这才翩翩离去。
亭中只剩下萧凤溟与高玉姬,萧凤溟抿了一口茶,这才抬眸看着地上跪着的高玉姬,淡淡问道:“你说吧,甘犯谋逆之罪跟踪朕,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
聂无双慢悠悠地出了亭子,林公公扶着她的手,陪着小心笑道:“娘娘可千万不要放心里去,皇上是不会喜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人的。”
聂无双踩着小径铺着的鹅卵石,看着四周草木葳蕤,微微一笑:“这林公公自是不用担心,本宫并没有往心里去。”
林公公看了她一眼,干笑一声:“是啊,再说她才刚赐封就敢如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皇上更是不会喜欢她了。”
聂无双掐了一朵生在阴凉处的茶花,含笑摇头:“可不一定呢。与其在宫中默默等着皇上宠幸,突然出格的举动也许能让皇上心中留有一份印象,不得不说,这个贵人十分胆大,而且算得准皇上不会轻易治罪于她,毕竟,她身份不同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