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夜司冠,虽不算是温润君子,但却如同一柄利刃,锋芒外露,性情张扬,是夜氏皇族最头疼的小王爷。是先皇最疼爱的亲弟弟。是贪官污吏最害怕的靖王殿下。
但现在的夜司冠,锋芒尽收,沉稳内敛,却像一口渊,看不见底,往下望的时候,只有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这些年,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宋初婂收回深思,悄声收拾了自己的被褥,而后退到外室去候着。
她出去那一瞬间,夜司冠就睁开了眼睛。
刚才,她一直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怀疑过,宋初婂会不会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再来一次当年的事情,而后以他做要挟,带着她阿娘和弟弟逃之夭夭。
可宋初婂并未如此做,夜司冠微微眯眼:看来,五年的牢狱,终归还是吓破了女神将的胆——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宋初婂或许是因为别的,才没动手。
夜司冠扬声:“水。”
宋初婂便随大家进去,服侍夜司冠梳洗。
夜司冠梳洗后,吩咐一句:“一个时辰后,大门口候着。”
其他人都未应,宋初婂便知这是吩咐自己,当即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回了下人房,双喜便冷着脸端来药汤和薄粥:“喝了粥,把药吃了。”
宋初婂低声道了句谢。
双喜反而甩了脸子:“谁是为着你了?若不是上头有吩咐,你以为我想管你?”
宋初婂喝过粥,一口饮了汤药,抓紧时间又洗漱了,看着还有时间,就眯了一会——昨夜到底还是没睡好。
临出门时候,双喜捧着细布衣裳进来,扔给宋初婂:“杨嬷嬷吩咐了,既要出门,便要记得自己身份,莫要丢了王府的脸面。”
宋初婂应一声,换上衣裳,又请双喜替自己梳头。
现在她的头发,只不过是拿木簪随便一绾,出门就有些寒酸。
双喜不大乐意:“你自己没长手?”
宋初婂歉然解释:“在牢里,常年戴着木枷,手已是僵了,举不起太长时间。手上骨头也被砸碎过,做不得精细动作了。”
所以自己绾发就不成了。
双喜一愣,将信将疑:“怎么可能?”
宋初婂就举起双手试了试。果然一过了肩膀,她的双手就开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而且每往上一些,就更艰难些,好似有看不见的坠子,往下拽着她的手。
双喜看着那双手,以及那些肌肤上细碎的疤痕,终归没说什么,板着脸替宋初婂将头发梳了。
收拾妥当,宋初婂便去大门口候着。
按理说,夜司冠的马车,宋初婂是不该进的。他的马车后头,有专门给下人坐的车。
但夜司冠似是故意,并不给她落单的机会,直接就让她跟上自己,带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宋初婂有些小小遗憾: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是可以看看现在京都的变化的。
夜司冠上车后,便吩咐宋初婂打扇,自己则是看东西。
宋初婂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些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
她一愣:为何现在是夜司冠看这些奏折? 他谋反了不成?可谋反了,哪有还是只当王爷的道理?
宋初婂思索地时候,夜司冠忽然吩咐一句:“一会儿,你捧着礼物,替我去一趟内宅,给你未来主母送去。”
听闻此言,宋初婂忙应一声:“是。”
然后才反应过来,未来主母……所以夜司冠是订婚了,要成亲了?
一丝浅浅的酸涩,悄无声息从心头蔓延开来。
宋初婂垂眸,很快就把这一丝丝不该有的情愫压了下去。
她的所有反应,都落在夜司冠眼底。
见她毫无反应,夜司冠的眼底更加幽深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