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啊,那是一段世上最美好的记忆。
小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丝不苟地帮她寻来找来,每每小姐都气急败坏地说我傻,随口一句无心之话,也只有我这般认真了。
最惹小姐生气的一次是,我在冬夜熄灯后小心翼翼地在门外替她守夜,隔日早晨起来冻得发木,没来得及早些离去,被她瞧见了好一顿数落。
她鼻尖红通通,眼睛也红通通的。
她看着我,一边数落,一边要替我擦去眼睫上落结的冰霜。
我看着难过极了。
她问:「你每次都趁着熄灯后再来守一夜吗?」
她问:「你不知道休息,不知道冷的吗?」
她又小声地问:「那你,都不知道给自己点盏灯吗?」
她碰了碰我冰凉的指尖,轻轻说:「小侍卫,你真傻。」
她说——
「我没有那么怕黑呀。」
可她在雷雨夜惊悸,一个人偷偷地低泣,小声呓语着娘亲。
可她在夜色降临,烛火熄灭后,定在原地,浑身发抖。
可她不曾跟别人抱怨的地讲,不要熄灯啊,要灯火长明,要替我守夜。
因为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黑夜,悄无声息吞噬了她的娘亲。她在睡梦中惊醒,奔在黑夜中。条条白幡群魔狂舞般,是黑夜中唯一的亮色。
她要顺着那刚挂起的白幡的指引,跌跌撞撞地赶去见夫人。
却终连最后一面都未赶上。
——这些都是这些年,小姐断断续续跟我说的。
她说得很含糊,她说提起来会很难过。
像是独自舔舐伤口,却强行摆出一副矜贵清雅模样的雪兔,比谁都要昂首挺胸。
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揽过她,告诉她,你当然有资格害怕黑夜,这是理所当然。
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嫡女,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人。
可我忍住了。
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
我知道,小姐日后无论嫁到哪家,都会顺遂富贵一生,钱权名利,都该围绕着她这般美好的人。
就像我没有资格说出「你可以做你想的一切」这般话一样,我也没有资格给她徒添烦忧。
她该是锦绣前程,该是外人艳羡的聚光点。
老夫人会替她安排最好的归宿,老爷会竭尽全力促成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