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相宜那粉雕玉琢的儿子能裹着厚厚的小襁褓被抱出府的时候,京城里已经北风瑟瑟,又是一年冬日沉沉。
许是生怕自己这个“闲王”的名头不够响亮,言毓冬日里宴请玩乐的兴味不减,反而日益有增加的趋势。
而如今明君主宰天下,大胤太平安宁,众人便也更愿意前来凑热闹,是以天色尚未完全昏暗时,润王府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我说四哥,都这个时辰了怎么盛夏还没有来?”
穿过重重人群来到言涵身边,言毓出声问道。
晚宴开始的时间定在酉时一刻,太阳刚好落山的时分,可眼看着时间就快要到了,盛夏却迟迟没有要出现的意思,一贯以准时自称的言毓,自然有些按耐不住。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宴会,若我不带着,她哪个有准时出现过?”缓缓的喝茶,言涵一派镇定自若。
“那你今儿为什么不带着她?你看看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不到场,我这里开始也不是,不开始也不是。
我说四哥,你倒是派人去催一催啊。”
眉头紧皱,言毓说话之间还时不时地用眼睛瞟向大门的方向,恨不能下一秒就看到盛夏的身影。
“那你为什么不派人去催一催?”言涵一面喝茶一面抬眼看他。
“我……”脑海里浮起盛夏被催促时的模样,言毓噎了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四哥,你说到底怎么办?就这样一直等着吗?你亲弟弟我守时的好名声难道就要在今天毁掉了吗?”
看着几乎已经到齐的宾客,言毓终究还是开了口。
“你?好名声?”言涵挑眉看他,漫不经心的两个反问没有丝毫犹豫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我,我不管,”言毓咬紧后槽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转身离开的冲动,继续道:“反正我的名声因为你的未婚妻遭了损毁,你得补偿我!”
“我不是皇兄,你这一套还是收起来留着找他去用吧。”
放下手里的茶杯,言涵继续道:“她跟穆峄城在一起,怕是一时半刻来不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必管她。
反正她也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她答应过来,不过也是为了同我在一起待着罢了。”
清淡的话音落地,言涵继续抬手倒茶,那慢条斯理又蕴藏着得意的模样,真是让言毓恨得牙根儿发痒——
不就是婚事定在了明年开春吗?至于这么得意洋洋的炫耀吗?到底还把不把他这个单身多年的弟弟放在眼里了?!亏自己还这么巴心巴肺的对他!
一脸的愤愤不平,言毓真恨不能返回身去与他打上一架。
然而再一想自己的身手和他的身手……
言毓脸上的愤慨忽的就变成了颓然。
润王府的宴会到底是准时开席了。
丝竹声声,曼影飘飘,来宾们言笑晏晏,相互推杯换盏,却是谁都不敢去打扰坐在上座的言涵。
此刻的言涵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敞开的殿门之外。
润王府的园子一如往常,每到这个时节便是梅香清雅,一树一树的红梅次第绽放,将略显苍白的冬日映衬的活泼了不少。
上次来这园子的时候,似乎盛夏提过一句很喜欢这红梅……
单手托腮,言涵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在安王府的后院也栽种些红梅树,便只瞧见那原本轻轻随风摇动的红梅忽的一颤,红色的花瓣扑簌簌下落间,一个红色的身影便跃然于眼前。
当然,身后还跟着一个极其不靠谱的白衣身影。
眼瞧着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拉拉扯扯,似乎是在相互埋怨,又似是在相互推诿着让对方做那个最先进门的排头兵。
稍稍凝神分辨了一下,言涵觉得此刻还是盛夏占了上风,于是心满意足的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想看看盛夏到底是如何把仍在负隅顽抗的穆峄城以更丢人的姿势推进来的。
却不料可能是他看向外面的神情太过专注,原本喝酒聊天的众人竟是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殿门之外。
刹那之间,穆峄城被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穆峄城推搡的动作顿时僵在那里,他一点一点的回头,尚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殿内众人,便冷不丁的被盛夏抬手推进了殿内。
穆峄城觉得有点儿尴尬。
倒不是因为他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迟到,而是因为他今天原本做好了帅气出场,然后俘获一大片芳心的准备。
有所准备就有所期待,有所期待……情况超出预期的时候就难免有点儿沮丧尴尬。
于是向来最会插科打诨、化解尴尬的穆峄城,此刻站在众目睽睽之中,竟是脑子卡了壳,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