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的身子被长满苔藓的墙壁所阻隔,盛夏后背贴墙,蹲下身子将自己紧紧抱在一起。
那贴近了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却又是拼尽残存的理智,咬破下唇让自己不要靠近。
“言涵,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求你了……”
泣不成声,盛夏沙哑的喃喃着,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落,浸湿了衣领,滑落在脖颈里寒凉彻骨,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这么多眼泪可流,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有些接近比远离更加难以忍受——因为终将是一场无法靠近的残忍别离。
伸出去的手僵硬在空中,那哭泣着的喃喃话语落在言涵的心头,仿佛一把把最为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入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凉薄的双唇失去了血色,他站在那里,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咆哮着,呼喊着,催促着他伸出手去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然后告诉她,自己有多心疼,多在意,多喜欢。
然而却是纹丝未动,那句滚在喉咙里的“我想你”也最终化作一缕干涩,将本就痛苦不堪的心划伤得更加彻底。
廊下风起,掀起衣角啪啪作响。
淡漠的俊眸里映着那纠缠拍打在一起的衣角,言涵终于缓缓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臂,然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说,她一直都喜欢自己。
她说,求求自己放了她。
可他很想张嘴问问,为什么她喜欢自己,却还是要推开自己,让自己放过她。
苍白无色的唇动了动,他忽然庆幸自己嗓音太过干涩而没有将疑惑问出声来,因为他刚刚想起,那个犹豫不决,那个时而贴近时而疏离,那个满心挣扎纠结的人,是自己。
是自己,对不起她。
呼吸猛地一窒,向来万事眼前过如泥牛入海在他心里击不起太多涟漪的他,忽然的就很想发脾气,忽然的就很想将周围的一切狠狠地砸个粉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要能够抱着她,只要能够听她对自己笑着说随便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他最不喜欢的“安王殿下”。
然而——
“廊下风大,当心着凉,你进去吧,我走了。”
记不得自己说出这话时的声音究竟有多么干涩沙哑,也不记得自己离开将军府时的脚步有多么慌乱狼狈,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有一句话忘了说,那句话好像有三个字,叫做“对不起”。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变低,清冷的白梅香气渐渐飘远,抱着双膝紧紧靠在阴冷的墙壁上,盛夏朦胧的泪眼再次如决了堤的江河般奔涌而出——这次是真的分别了吧……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
“嘭嘭嘭——”
“嘭嘭嘭——”
安王府后院响起的敲门声急促而剧烈,被影卫急急火火从酒楼里喊回来的言毓一脸焦急地拍打着紧闭的房门,嘴里忍不住地喊着:
“四哥,四哥你在里面吗?你快点打开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四哥,四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鸦雀无声,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手下拍门的力气更重,言毓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焦急之色。
从小到大,他向来只知道旁人会发脾气砸东西,向来只知道自己会因为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四哥有过什么犯难发脾气的时候。
他在他的心里就仿佛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神。
所以他从小就很喜欢他的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四哥,主动厚着脸皮亲近他,甚至不在乎被当时的大皇兄朋党诬蔑陷害。
于是当今天言涵身边的影卫一脸慌张的找到他时,听到那影卫口中描述着的言涵回府时的狼狈崩溃模样,言毓一个没有留神,摔碎了拿在手里的玲珑翠玉杯。
“四哥,四哥你先把门打开,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啊!”止不住地重复着口中的话,屋子里面越是没有声音,言毓心里的慌乱就越重。
仍旧是没有回音。
心下慌乱异常,言毓咬咬牙退后几步身子,正准备强行撞开房门,却忽然听到那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浓烈的日光直直照在言涵的脸上,让言毓有一瞬间的恍惚,只看到他身后那关了窗户的屋子昏暗一片。
而待到他仔细地看清了言涵那的那一张脸时,言毓一贯笑意满满的眼眶里,忽的就涌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