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不甘心道:“娘,你先别说话,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裴氏欣慰一笑,眼睛半闭,道:“娘这些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在他老人家膝下尽孝……娘走后……你去趟霸州……给林爷爷磕个头……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好!”杨元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裴氏眼睛缓缓闭上,面带笑容,撒手人间。
杨元庆呢喃轻唤几声,见裴氏没有应答,伸手探了下她的呼吸,等了好久都没感受到裴氏的气息,整个人伏在她身上哭了好久。
一炷香过去,杨元庆缓缓走出房中。
众人见他一脸沮丧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连忙围过去,宁浩抢先问道:“元庆,夫人怎么样了?”
人群后的蔡庆生一听夫人二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他夫人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托住,好生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此刻没人去关注人群后的蔡庆生和他的举动,众人只见杨元庆一出来便快步走向裴世基,一脚踹在他心窝,红着眼骑在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落下。连那上来拉架的几个汉子都被甩了几巴掌。
打了一会儿,杨元庆才起身。
裴世基不敢对杨元庆发怒,起身后朝天空嚎啕大哭:“妹啊,我可怜的妹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天杀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啊。”
裴世基的浑家刚才一直想要上去保护裴世基,只是被人给抱住,此刻只能不甘落后的哭了起来:“妹子啊,我苦命的妹子啊,都怪嫂子不好,当初没帮托你什么,眼下又害了你。嫂子该死,嫂子就应该替你去死。”
哭得那叫一个如丧考妣,比裴世基还要凄惨。
宁浩没有理会这对装腔作势的夫妇,而是看向杨元庆,问道:“夫人走时都说什么了。”
杨元庆红着眼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哽咽道:“让我去霸州林家,然后跟先生回京。”
“好!”宁浩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伍小旭,道:“小伍,马上将这封信送回京城。”
………
前蔡村的清晨,东方的一道微弱的白光浮现,如鱼肚泛白。
伴随着晨曦的这一缕光芒,空气中的视线清晰了些。
浓雾中,一群白色的身影出现,乍一看,竟都是披麻戴孝,浩浩荡荡,好几百人。
走在出殡队伍前方的是一个少年,怀中捧着个黑色的相框,框中一幅用水墨勾画的女子肖像,画中女子,正是裴氏。
抱着她灵框的少年不言而喻,除了杨元庆还能有谁,紧跟着他身后的二人是王开泰和宁浩。
裴氏过世时,俩人生怕杨元庆想不开把自己的舅舅一家给宰了,守灵的这几天,他俩寸步不离的守着杨元庆。
只是杨元庆这几天静得有些吓人,不像是个孩子。
他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闹裴家,只是默默的守在灵堂。
眼下他抱着裴氏的遗照,随着渐行渐远的悲凉唢呐慢慢前行。
那个被打了一顿的裴世基望着一路沉默的杨元庆,心中不停的骂他是‘白眼狼、畜牲’。
若不是他还惦记着杨元庆家里的钱财和田地,还自知打不过杨元庆,定会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即使裴世基没有指着杨元庆的鼻子骂白眼狼,杨元庆也猜到他内心想法,甚至连村里的乡亲也一样。
那又怎样?难道还跟舅舅一家去道歉?跟乡亲们诉说自己心里的苦?
告诉他们,自己前世从没有拥有过母爱,今生格外的珍惜母亲,所以才这么愤怒。
跟他们说自己早年发过誓了,将来一定要孝顺母亲,用行动来报答她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说这些有用吗?
子欲养而亲不待,将来……去他娘的将来。
一曲送魂曲,荡气回肠。
今天整个龙骧军所有的将士都为裴氏披麻戴孝,寸步不离的守着杨元庆。
风字营五百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前蔡村,不仅吓到了前蔡村的百姓,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丁州府也惊动了。
虽然地方行政与军队各司其职,互不干预,但这些地方行政对这支军队还是十分忌惮。他们一直关注这支军队,连州牧大人程世雄都连夜派人将此地发生的事上报朝廷。
当密信到了皇宫中用大理石当柱子、花梨木做桌面的龙案和杨府时,宫中没有任何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