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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的性质已经被改变了。
哥哥很快就回到了寄宿学校,他们没有再一起踢足球的机会了。
医生又要一个人应付复杂的数字,难解的题,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明亮的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在了墙上,他偷偷地用笔尖描摹着影子的边框。
哥哥再一次从寄宿学校回来,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他抽长了身条,表情也变得冷淡,几乎不再看着医生,他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路过那面摆满奖状和奖杯的墙,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拒绝了医生提出的踢球邀约,要他老老实实去看他的书,他的语气很奇怪地称呼他为“天才”,医生站在门口盯着哥哥的背影,觉得有点冷。
父母是在哥哥回来的第二天早上,送医生去参加竞赛的时候,在路上出事的。
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驾驶座的父亲会脸色苍白地说“刹车失灵了”,而坐在后座的母亲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医生茫然地看着父母,他眨了眨眼睛。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天旋地转,车门被猛地打开,他被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的时候,看到撞在电线杆上的汽车轰然起火。
炸起来的玻璃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流了出来。
医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然后就是惊恐。
他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地上,血液汩汩地流了下来,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摊血泊。
医生先是被送去了医院,他浑浑噩噩地躺在病床上,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治疗,睡过去了又醒过来,没见过任何人,只有白大褂。
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在病房里躺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门被人打开。
哥哥站在门口。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医生,从他包裹着纱布的手脚到苍白的脸,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
“你想不想继续学数学?”
医生摇了摇头。
“你想不想继续参加那些比赛?”
他继续摇头。
哥哥微笑着,轻言细语地说:“我们以后不会再学这些东西了,我给你找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他轻轻碰了碰医生脑袋上的纱布,隐隐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他看着哥哥,听到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哥哥说的地方,是一家精神病院。
医疗条件不怎么样,管理方式却很严格,半年有一次探视机会,一年才能出去放一次风,接受过无数次治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生了病。
他被绑在病床上,手腕内侧的血管上的针孔还没有完全痊愈,青紫泛红。
医生没见过哥哥,没有写过题,他在精神病院里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地在病房和病房间来回轮换,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