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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的声音不算好听,唱了两三遍后便销声匿迹。
没了古怪歌声的侵扰,江衔总算能够深吸一口气,再次陷入更深的梦境里。
他是被大力的敲门声吵醒的。
昨天还轻声细语、温文尔雅的男声变得凶狠粗犷,像格外不耐烦,语气很凶,敲门的力度也毫不收敛:“起床!睡什么睡?”
江衔没什么起床气,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他搂着沈虞的腰,和那一层柔软的皮肉只隔着薄薄的布料,触手生温,他一下就清醒过来。
沈虞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在他怀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估计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在匆匆的洗漱后,江衔对着没有镜子的洗手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的嘴角被咬破了皮,现在还有些微微泛白。
他抿着嘴,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凑过去讨要的那个吻,有点脸红。
沈虞的态度比他坦然的多,开了门就等着跟他一起出去。
玩家们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看上去都对性情大变的男人抱有不少猜想。
摆上桌的饭菜并不难吃,是相当普通的面包和水煮蛋,餐桌中央还放着两盒果酱。
“阿满呢?”男人不怎么在意玩家们,他沉下声音询问女儿的下落。
在厨房中忙得脚不沾地的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表面上和昨天温婉可人的模样没什么不同,说话时的声音却是远超过玩家们意料之外的尖利,她攥着围裙的一角,紧张地回答:“可能正在刷牙吧。”
男人的表情变得肉眼可见的阴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令人窒息的沉默让玩家们多多少少也有些坐立不安,只听他恨声道:“两个没用的贱人。”
相似的话语让江衔一瞬间就抬起了头,他盯着男人的脸,自然而然地想到夜里那道男声难听的辱骂,似乎同样也是在针对屋里的两名女性。
女人垂下了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声不吭地听着男人喃喃地骂人。
直到阿满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她是唯一一个和昨天相比没有丝毫改变的NPC,看到女人站在厨房门口围着围裙唯唯诺诺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男人并不好听的辱骂声落在她的耳朵里,像被自动过滤了一样,得不到丝毫的回应,同样也起不了任何波澜,像是早已习惯。
一直在观察这一家三口的动向的江衔在心里有了不少的考量,他不太敢轻举妄动,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将一大勺果酱抹在了面包上。
直到他开始动作,女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厨房。
阿满依旧没什么表情地拿起了水煮蛋,在桌上轻轻一磕,将蛋壳剥了下去。
即使桌上的饭菜足够诱人,玩家们也有些食不知味,在匆匆用完餐后,便离开了餐桌。
江衔坐在沙发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直到男人将面前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转身就去阳台上看报纸后,一直呆在厨房的女人这才走了出来,将桌上的残骸收拾进垃圾桶里。
“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了那些声音吗?”张妍馨第一个出声,她皱着眉,表情很严肃,见玩家们都点了头,她一直紧绷着的脊背这才松懈下来,“看来不是我出了幻觉。”
江衔摸了摸下巴,他说:“我怀疑那些声音应该就是在给玩家们提示——NPC们在第二天的确变成了和前一天截然不同的样子。”
“就像父母和女儿的愿望截然相反一样,男人和女人都成为了第一天的反面;以及只有男人和女人发生了变化,阿满和昨天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张妍馨明显有着丰富的副本经验,她盯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女人的身影,“儒雅变成暴虐,温和变成怯懦,有意思……”
沈虞则在不露声色地看着江衔嘴角的伤口,听几个玩家们接二连三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紧接着才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没有出现一面镜子。”
付雯雯叹了一大口气:“何止没有镜子,我甚至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反光的东西,”她晃了晃没扎好的马尾,鼓着脸,“我的辫子都是随便扎的,丑死了。”
“其实是有镜子的。”张妍馨说,她看到玩家们一齐看向自己,就说,“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把窗户遮得严丝合缝,究竟是1301见不得人,还是为了阻挡玩家们去看窗外的线索,所以昨天晚上回到房间后,我就把黏在窗户上的窗帘拆了。”
付雯雯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两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大概是害怕她是NPC制造出来的幻象:“然后呢?”
张妍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置一词,更没有生气,她坦诚地说:“那不是窗户,而是一面镜子。”
镜子?
江衔点了点头,张妍馨的发现算得上意外之喜:“镜子能映出相反的物体,也许NPC的变化就和镜子有关。”
他们还在讨论目前已知的线索,张妍馨耸耸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会出现黑猫、数字4和13的游戏副本里还有镜子,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在确认窗帘后面是镜子之后,我就把窗帘装回去了。”
用窗帘把镜子封起来、1301里没有镜子,这样的事情明显是NPC所为,江衔猜想,他们讳莫如深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四号楼的禁忌。
阿满吃完了最后一点水煮蛋,她不看还在忙碌的母亲,同样不理会隔绝在阳台外的父亲,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被江衔叫住了:“阿满,你为什么会给我们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