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中道:“是实话我当然信。你自来老实忠厚,我相信你会和我说实话。”
陆建立却突然犯了拧巴,梗着脖子道:“二哥,什么叫实话?是不是你听着顺耳的就叫实话,不顺耳不如意的就不是实话?”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陆建立,不期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却见陆建立固执地看着陆建中:“二哥?是不是?”
本以为最好拿捏的软柿子,竟也突然针对上了他。陆建中自然不能说是,心中却是的的确确很不高兴的,便带了几分不悦道:“实话就是实话,什么顺耳不顺耳,如意不如意?你只管说是或者不是就是了,扯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
陆建立沉默片刻,道:“是我服侍父亲用的药,是我照顾不周,是我的错,二哥要怪就怪我好了。我自会去同母亲请罪,去父亲的灵前请罪,不要牵扯其他人了吧。”
“荒唐!”陆建中勃然大怒,“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不清楚?老三,要做好人也不是这么做的!难道童儿的话是假的?眼睛是瞎的?”
他这话引得陆建立十分反感,陆建立才不管那童儿是怎么和他说的,到底是谁的人,只想着自己在父亲面前伺疾都得被人盯着,一样是儿女,二房的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便梗着脖子道:“二哥你急什么?我问你,你是信童儿的话呢,还是信我的话?若是不信我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又何必来问我?”
陆建中被问得语塞,却也只得忍了,继续道:“好,此事真假暂且不定,我再问你,昨夜父亲在发病之前醒过没有?”他这话极其有技巧,如果林谨容是在骗他,陆建立一开口就得露馅。
林谨容、林玉珍、范褒都紧张地看着陆建立。只因之前林谨容和陆建中说的是,那封信是陆老太爷给陆建立的,而非是范褒自作主张从暗匣中取出来交给陆建立的——若是实话实说,陆建中更要给范褒加条罪名,道是范褒伪造什么的了。而现在,只要陆建立一说陆老太爷不曾醒过,那陆老太爷亲手交信给陆建立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假的。
陆建立急速地思考着,眼珠子在红肿不堪的眼泡里快速转动,从范褒的脸上扫到林谨容的脸上,又从林谨容的脸上看到林玉珍的脸上,希望能够得到一点暗示,不要说错话。
陆建中看得分明,冷笑道:“三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父亲的人,这有什么难答的?莫非是另有隐情?”
涂氏发声了,而且是叙述清楚,声音洪亮的嚎啕大哭加质问:“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三老爷还会害了老太爷不成?你既然知道他老实忠厚,怎地还这样苦苦相逼?这是欺负我们三房没有人么?公爹啊,您睁睁眼啊……老三他快被逼死了。”
陆建中心烦意乱,恨不得把涂氏那张嘴给拿个麻核来塞上,断了那条声音才好。宋氏见他烦乱,便去劝涂氏:“三弟妹,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为了把真相弄清楚么?这样哭闹起什么作用?”
涂氏只是不理,哀哀凄凄地哭:“我的命好苦啊……一生都这样被人欺负,还哭都不能哭,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要去问老太太,我们是不是她老人家的嫡亲儿子……”
陆建立猛然喝道:“闭嘴!”
涂氏从没被他这样吼过,吓得一颤,自动闭了口,眼睛一眨一眨地,茫然不知所措。但这茫然也只是片刻,很快就回过味来,竖起柳眉道:“你……”
陆建立愤怒地瞪了她一眼,那种眼神是涂氏从来没有见过的,竟然吓得她立即闭了口。
耳边终于清静了,陆建立束手而立,淡淡地道:“二哥其实是想问我得到了什么吧?实话实说,父亲留了一封信,交代身后事。”既不知详情,便索性把话说得模糊些。
陆建中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此刻心神却全被那封信给吸引过去了,一颗心狂跳不已,只顾着问他,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气急败坏:“那你昨晚为何不说?为何不拿出来?”
陆建立愤怒地看着陆建中:“二哥这是质疑我,怀疑我?父亲刚刚去世,就只记得利益而忘记了悲伤,那样忤逆不孝的事情不是我能做出来的。我只记得伤心,恨不得替父亲去死,哪里顾得上这个?更何况,父亲说得明白,这东西要留着等大哥、二郎、五郎他们全来了才和重阳节时交给宗亲的那一封信对照着来。”后面这话却是他自己想当然添上去的。
陆建立忖度片刻,道:“也好。等大哥回来又再说。”
林谨容却知道,夜长梦多。陆绍离得最近,很快就会回来,二房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