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华倒是也有些好奇先下来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显然这个时候是不适合走神的,为了挽回自己这个郡守的形象,叔华马上狗腿地走在了前面,将嬴政一行人引了进去。
嬴政所带的侍从,个个面色冷凝,腰间佩剑,好似带着一身杀气,众人见状,只能暗自咋舌,不自觉地便绕着他们走了。
“王上一路行来,想来已是劳累不已,臣这便安排人去准备水,王上先洗漱一番,用些食物……”一踏进厅中,叔华便立即躬着腰道。
嬴政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郡守好生体贴,这是为寡人一并做好决定了?”
叔华本来也只是想讨好嬴政一番,好展露出自己细心的一面来,哪里想到这一茬?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忙跪在嬴政的跟前,为自己辩白道:“臣并无此意,还请王上恕罪!臣只是……只是……”
或许是嬴政的气势太强,当他垂着目光看向叔华时,堂堂郡守竟是连句话都说不顺了。
徐福扫了他一眼,心道,难怪三川郡不降雨都有一月了,那郡守才命人来报。看来不是个多么聪明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坐上这郡守之位的。
嬴政大步走到上座跽坐下来,众人见状,忙在下首也坐了下来。
王上都坐下了,他们哪敢站着?
一时间厅中,除了郡守府原本的下人外,便只有嬴政带来的侍从们还站着,以及独独一个徐福,站在了嬴政的身侧。
众人顿时更是好奇不已。
难道这人还是王上身边伺候的内侍?
可这……这哪有内侍长得这般模样啊……
如此好的相貌,做什么不好?怎么会去做内侍呢?
徐福不知这些人如何脑洞大开,他只是摆出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然后打量着这些人的外貌、衣着、神色。
“郡守将三川郡的受灾情况,讲与寡人听一听。”
听见嬴政的声音,徐福就知道刚才郡守拍马屁的方式,是拍在马腿上了。嬴政心系灾情,一到雒阳,自然是先过问灾情,他身为郡守,若是当真担心嬴政降罪,那也应该先讲清楚灾情,随后再请罪,而不是装作体贴细心,一上来便为嬴政安排衣食住行。这实在不是他一个郡守应该去做的事。
叔华脸色白了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勉强地笑了笑,一边令人取来卷宗,一边与嬴政汇报情况。
关中历来缺水,在三川还不属于秦国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几次大旱,几乎到了入三川境内,遍寻不到人烟的地步。
在这个时代,什么地方发生旱灾,君主便派出人来组织百姓迁移,是比较常见的救灾方式。可是多少人世代居于此地,要令他们迁移,对于他们来说,是太残忍不过的事。从一个原本有地有宅的地方,迁到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们对于那个地方便是外来人士,没了屋宅和田地,迁移过去之后,也会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如今三川郡内,井水尚未完全干涸,周边还有些河流或小溪,还全然未到寸草不生的地步。
但一个月内叔华遭受的压力极大,尤其是现在顶着嬴政冰冷的目光,他便更觉得如坐针毡,于是忍不住向嬴政提出,“王上,不如,将郡内百姓都迁走,待到旱灾过去,再将百姓都迁回来?”
嬴政看向他的目光,都快跟看蠢货一样了。
徐福也觉得这郡守实在好笑得很。
迁移之事哪有那样容易?很多百姓不愿意走的,你要如何处理?迁来迁去,说得容易,但他们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若是一个人,拿捏方便,就像是你要从这一边移动一个棋子到另一边,十分容易,但若是一堆棋子呢?引起暴。乱又要如何处理?
不待嬴政开口讥讽那郡守的愚蠢,有一男子突然起身跪到嬴政跟前来,道:“王上,郡守此举多有不妥。”
叔华闻言,脸色刹那就变了,偏生秦王在跟前,他连阻拦那男子的话都不敢说,这般被下属打脸,好不尴尬。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发动人寻找水流,三川郡内,每户人家都要省着用水,尤其是郡守府中……”
徐福暗道,这不正是开源节流么?
叔华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怒道:“你这是何意?我郡守府上下几十号人,难道都不许用水了吗?”
男子丝毫不惧地直面叔华,冷声道:“用水,便是像郡守那样,明知郡内缺水,还要与姬妾寻欢作乐,日日用水沐浴吗?”
“你……你心思歹毒,竟在王上跟前污蔑于我!”叔华脸色变幻,就跟打翻了染缸似的,瞧上去可不是尴尬极了么?
“是不是污蔑,王上英明,自然会有决断,郡守何必在我跟前争辩。”男子倒是稳得住,竟是半点都不与叔华急脸,好似压根不将上级的恼羞成怒放在眼中一般。观这二人处事行为,高下立判。
嬴政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待叔华被堵得无话可说了,他这才出声道:“你是何人?”
“王上,下臣乃雒阳县令刘子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