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浑浑噩噩。
而梦遥国那边,我大月氏将士接连传来的捷报,恨不能是以七天一个州城的速度传来月至。举国上下,无不振奋。
临近我的大婚还有十天,连九皇子都登门造访了。
九皇子有些劲劲儿地端不起架子来,又有些放不低腼腆谢恩的姿态,含糊其词地谢过了我对聂有一的照拂。
九皇子见我虽然带着假面似的微笑,却眼底空洞消沉,忍不住怒斥了起来:“知道的,倒是明白皇妹你心怀大月氏,在外出生入死,担惊受怕地做着质女,反而被人算计的失了连侍君腹中的王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的什么旁的什么金家的余孽伤痛难安呢!”
九皇子不顾慕容浅秋在一旁低低的倒兮气,继续指着我的鼻子呵斥道:“不管你是为了谁!若是想保护想保护的人,最起码的是让自己振作起来啊!你天天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外面的传言都传成什么了!况且母皇最近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皇女、皇子们,各个都巴巴儿的赶上去显摆自己的孝心,你倒天天窝在自己这里,算怎么一回子事!?”
我眯了眯眼,听到金家余孽的这四个字……我真想一掌,把我面前这个嗞嗞哇哇的九皇子拍死。可是我握紧了拳头,忍住了。
慕容浅秋见我剑拔弩张,绷着全身的那股子阴狠气息,已然忍不住泛了出来。他赶忙拉着九皇子,去他的香苗居说话去了。
就在我即将大婚的前三天,女皇庆顺帝病危的消息,传遍了大月氏整个朝野。而女皇惨白着薄唇,在早朝的时候宣布了废太女的诏书。
朝中大臣如热锅上的蚂蚁,各自心怀鬼胎。而在此时,奉女皇密诏赶来荣都的凤后之母——帝师月落雪,站在了交泰殿的中央。
“陛!下——!”帝师双眸含泪,她再度见到这个她最尊贵的学生,如今一脸病殃,忍不住百味陈杂。
帝师喉口微颤,双手也止不住地抖缩起来,她佝偻甚躯,俯身跪地,诚心恳恳地道:“请陛下万安呐!”
“老师——”女皇也眼眶发热,但她还不能太过激动,不宜于她的病情。
“臣在!”帝师有些激动,又有些情难自已地难过。
“老师请上前说话吧,学生……咳咳咳……”女皇艰难地转了转身子。
梁斐芝眼眶发红地,赶紧递上一抹赤黄的锦帕。
“学生不宜大声说话,还请老师靠近些。”女皇将锦帕里的血握住,又擦了擦嘴,这才艰难地说道。
帝师这一跪,膝盖免不得有些酸疼,她支撑着起来之后,诚惶诚恐地快步走到女皇身边。
“你若再晚些来,朕……怕是话都要跟老师你说不上了。”女皇诙谐地露出连梁斐芝都许久没见到的调笑。
“臣死罪!臣死罪——”帝师难掩情绪地有些喉口发紧的哽咽起来。
“近来,朕身子骨,每况愈下。倒是总想起,老师从前教导学生时候的种种往事了。”女皇眼角也有些晶莹地说道。
女皇知道,自己这病,本没有这么凶险,还是着了算计。
她不想再猜究竟是谁,她渐渐显出些许的正色,许是病容艰难,显不出她平日的疏离威压,也是好事。
女皇轻声说道:“老师你的算计啊,还真是神了!多少年来,朕做重大抉择的时候,总是在想:若是老师在,会怎么想?会想到今后多少步?能想到这件事背后,有多少盘根纠结的利弊关系……咳咳咳咳咳——”
女皇见帝师想要张口打断自己,可她知道,今日她是带着目的请帝师来的,若是不达目的,她是不能就此安心罢手的!
“朕这一生,就敬佩过两个人。一个,是朕的母皇。先帝的种种,不必再一一例举赘述。再一个,就是老师您了。老师您这一生啊——是真行啊!万人觉得你站在最荣耀地位置时,你却急流勇退了。老师您这一生,每每和人过招,总是你赢,总是你胜!最奇是在于——你也看似没有用什么心机。”
“朕,则不然,朕这一辈子怎么学,都学不到老师的精髓,没有办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咳咳咳咳……”
帝师赶忙接过梁斐芝手中新递过来的赤皇色锦帕,她替女皇擦掉了口边的血迹。听女皇继续说道:“老师,可怨朕废了太女?”
“臣不敢!”帝师连连摇头,她不慌不忙地解说道:“陛下众多皇女之中,三皇女心思太过沉重,四皇女聪敏却略失稳重,六皇女恭顺但已有私心,八皇女稳重却不够果决,九皇女天公妒忌……若想真正达到陛下所愿,唯有瑾王堪当大任!”
“老师的才能,远在左、右丞相之上啊!只是,帝师人远离京都,却还能知道这些事……”女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是对霸业向往的神色。
“臣愚钝。”帝师谦卑恭顺地弓着甚子,继续表态道:“臣万万没有非分之想,没有非分之想!”
“朕知道,朕的这个女儿,心里盘算的事情。她与帝师你啊,不谋而合!自她大病之后,虽然行事古怪,可总有许多助益与国嘉的想法。她也想开设学院,与帝师你最近提出的太学院的构想非常相似!朕,希望你能极尽所能地,帮助朕的这个女儿。”
“但是,她也有颇多不足,她的阴谋权术,不敌朕的三皇女。不过,还好,三儿不够狠辣。老四倒是狠辣,只是没有大智。这老……十二,要成为堪负国家大任的皇帝,还需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朕!信朕的老师!不会为了自己一己私欲,罔阚大月氏的辉煌于不顾!”女皇目光炯炯地说道。
“陛下——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帝师略显浑浊地双眸中泛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