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风菱处,此时,风菱身后的衣襟已湿了大半,她本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怎奈她面前的这人也一动不动,这可就让人为难了。
于是,一炷香之后,风菱做了个大胆的打算,她开始挪动脚步,一脚下去很平静,第二脚依然很平静,仿佛漫步一般,理所当然的走向了此人,然后又从此人身旁绕过,往这人背后的天星阁去了。
然,刚走了三步,终于被这人叫住:“站住!你来皇城做什么?”
风菱脚步一停,果然,她不能变成透明的,从这人身旁越过,于是硬着头皮,边揣测着这人的心思,边道:“我说我来散步,你信吗?”
话音一落,这位青年修士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风菱一眼,居然点头道:“信。”说完,就这么准备莫名其妙的走了。
风菱见状,愣了愣,这家伙的回答,超过了风菱的预期,但是人都说信了,那风菱自知这种时候再作死的和他说话并无好处,于是,能溜赶紧溜。
可不想,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只听那人在身后问到:“你是何人?或者,你不打算问一问我是何人?”
风菱停下脚步,认真的转过头回答道:“唔…这是一个无法得到妥善解决的问题,其一,我不可能自投罗网的告诉你我是谁,让你之后后悔再告发我,其二,你也不可能告诉我,你是何人,你先前没说,就势必不想说,我若要逼你说,前提得我打得过你,显然我打不过。”
风菱的话让这人理了理思路,他好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突然给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大惊道:“怕我告发你?哎,等等,你不是真来散步的?!”
合着他刚刚说信我是来散步,是说的是真信了?
风菱听到此人的惊骇声,眨了眨眼,对此人的反应目瞪口呆,她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位青年修士,一身道骨仙风,怎么看都是脱俗出尘的仙士,不是傻子,可却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莫不是他修的是至真至诚之道?
风菱想了想,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于是也不着急走了,就此问到:“先不说我,我问问你啊,这天星阁里面关于十二年前黍实州的记载放在什么位置?”
听到风菱的问题,这人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哦,那个啊,那个在天星阁里一层十四排第二列的架子上。”
骇!果然是至真至诚之道,还修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境界了吧。风菱暗自猜想,随即,便笑了笑,道:“多谢,那我先走了。”说完,风菱头也不回地就溜进了天星阁,生怕那人反悔来捉拿她。
而这时,这位看起来真挚的道人,很诚恳的点了点头:“不谢。”
话音落定,他望了望天空,却是露出了皎洁的一笑:“时隔十二年,终究还是有人对水患一事起疑了。天子啊,贫道为你隐瞒了十二年,如今大风将起,贫道不知还能守护着秘密到几时,多一个人知道也为九州多一份希望,就只能对不起您了。”
天空的皎月拨开了云雾,轻盈的月光打在宫城院墙之上,宛如披了一层干净的霜花,道人看了一眼天星阁中那一点微末的光影,又兀自念叨:“贫道算到今日有黍实的有缘人到来,可未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姑娘家,也不知究竟和整场水患有何渊源…”
道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伴随着他若有若无的自言自语,渐渐消失了天星阁的门外。
此时,皇宫内院,天子寝殿,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碧玉翡翠为灯,柱雕纯金镌,壁画银彩石,殿中摆满了奇花异草,梁上掉着各式鹦哥,还在喳喳学舌。
天子手捧着一杯鸟食,在抖着金笼子里的百灵鸟,笑道:“这孟国的奇珍异宝果然甚多啊,你说小扶这孩子这么贴心,大老远给朕送这么一只有趣的鸟,也是难为他想得到了。只是怎么就和小俊打起来了呢?”
这天子的眉目看起来和睦,就和四十岁左右的老一辈眼神一样和蔼,可是那道和气的瞳孔中若有若无透着凌厉的韵味,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暮色晚年的老人在拉家常,但身旁侍奉的老奴,却听得明白,天子内火很旺。
老奴深知,天子这看似无意地提起公子扶和吴小俊,却实则指代的是这两人背后的孟国孟家和京城的吴家。
可是老奴圆滑,知道装作不知道,只照着市集上传的那般回答道:“咱家听说,就两人争个姑娘,那姑娘先前和吴俊私定终身,可两人因两家关系不和,无疾而终,如今许配了公子扶,因而吴俊喝多了酒争风吃醋,闹了起来,就两个孩子打架,还累得陛下操心了。”
听到老奴的回答,天子将鸟食全扔进了鸟笼中,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坐到了金灿灿的大椅上,揉着脑仁:“你这家伙倒是会说话,专挑朕听着顺心的话说,朕怎么听说吴俊昨晚这事是故意挑战朕的封赏呢?”
老奴一听惊得额头渗出了细汗,赶紧堆着笑脸道:“哎哟,陛下,这老奴就说不准了,陛下慧眼,自然知道这吴家到底会不会做如此不忠之事。”
“哼。”天子又冷笑一声,却是明了道,“朕怎会不知?吴家没有这个野心,吴俊那傻小子就是做事没有分寸,也不想想这可是朕钦赐的婚典,他也来闹,倒被人抓了把柄,那些吴家顶撞朕的谣言,多半都是易家闹出来的。”
“陛下圣明。”
天子听到老奴的捧扬,却没有任何开心,反而凝起了眉心那道皱褶,越说越激动:“不过,如今吴家的声势太大了,就算他吴海天没有这个心,但一年没有,两年没有,三年难道还没有吗?到时候黄袍加身,是让朕以德退位吗?”
老奴见天子突然话锋一转,吓得赶紧躬身,弱弱劝到道:“哎哟,陛下这话可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