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领呆呆地看着李永生,好半天才颓然长叹一声,“你猜到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其中一只手上兀自鲜血淋漓,很随意地反问,“这用得着猜吗?”
赵统领又是一声苦笑,“如果我能赢了你,我可以不死的。”
他提出斗将的初始,确实是想以死明志,他觉得桐河大营的沦陷,真的跟他无关。
他非常同意高阳扁说的那句话——郑王自己做错了,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事实上,他心里都有点后悔,早知道郑王如此没有担当的话,当初都不该支持他起事。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他想要证明自己,恐怕是终生无望了,至于说重振本支辉煌,那更是不可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桐河大营的统领,大营现在沦陷了,他必须负责——哪怕有人认为,这并不算沦陷,可是赵家的子弟,不会不认账。
当发展到斗兵器这一步,他生出了点侥幸之心——若能靠着自身的勇武,带走一千名士兵,他起码对郑王、对军队都有了交待,也无须以死明志。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妄想罢了。
李永生歪着头看着他,不屑地笑一笑,“那你告诉我,明明我胜得过你,为什么我要输呢?”
你为什么就不能输呢?赵统领心里相当地不平,整个大营我都交给你检查了,这么配合你,你稍微放一放水很难吗?
不过就是带走一千军士,有啥呢?郑王府不会因为多了一千军士,就增强多少战斗力。
你给我一个面子,我有了这个台阶下,就可以不死了。
赵统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为赵氏皇族的一员,不会将这份不平说出口。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技不如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若是抱怨对方不肯放水,那也太不要脸了,委实愧对赵氏先人。
然而这一刻,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死呢?
他耷拉着眼皮站在那里,自顾自地魂游天外,心里五味杂陈,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眼皮,讶然地看向李永生,“你不劝我一下?”
李永生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上血渍俨然,“我劝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赵统领双目失神,又沉默了片刻,才略带一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会答应。”
“那就是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以阁下的骄傲,既然已经决意赴死,我为何要阻止?”
赵统领再次陷入了茫然中,良久才叹口气,艰涩地发话,“没想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我才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李永生却没有表现出身为知己的“荣幸”,他淡淡地发话,“难得你有此担当,我可以斟上一碗酒,为阁下送行。”
“赵统领,使不得啊,”高统领刚刚苏醒过来,听到这话,顿时叫了起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再次晕了过去。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统领,“有人在劝你,多考虑一下。”
赵统领闻言,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摇摇头,声音低沉地发话,“我意已决,此刻并非怕死,只是想起来,多少有点不甘心,其实斗将非我所长……我更擅长的是排兵布阵。”
他的语气中,有着无限的遗憾,以及浓浓的无奈。
李永生扭过身子来,冲着老海头摆一下手,“给赵统领上一碗好酒!”
“不用!”赵统领大喝一声,抬手抽出佩刀,在颈下一抹,顿时血光四溅。
“赵兄……”张供奉哀嚎一声,眼中浮现出泪光。
血奴却是在不远处的空中虚悬着,死死地盯着他,严防他有异动。
观战的军士们见状,也是一番躁动,赵统领行事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是对下面人还是不错的,不见就连五千永乐新兵,对他都没有多少埋怨?
李永生见到对方骚动,却是冷笑一声,“擅长排兵布阵?真是开玩笑,你还是自裁了比较好,那样只耽误你一个,省得害了其他军士。”
“你!”张供奉气得死死地瞪着他,“统领终究是赵氏皇族,他以一己之力,承担下全部的责任,对逝者保持适当敬重,难道很难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死者为大没错,但是我也没说错他……他不是带兵的材料。”
说完之后,他并不看对方脸色,而是侧头看向空中的血奴,“我不让你对战他,原因也在这里了,因为我知道……他有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