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想着起身去拿个冰袋来给他敷。却被紫容拽住了袖子:“陆质……”
他还会来吗?紫容清醒了些,从那场不可理喻的自问中挣出一线清明。
他轻轻打了个哭嗝,眼睛眨了眨,看着是听进去了。
宝珠也松了口气,诚心实意地道:“殿下对待再好,是殿下愿意。可若老是哭着耍小性儿,只怕隆宠不会久长。”
紫容似懂非懂:“我……我不能哭?”
看来还是没听到点子上,宝珠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吧。不只是哭,前几天不是说过么?在宫里,最重要的是守规矩,知尊卑。在殿下面前,咱们全是奴才,姐姐妹妹要不得,更别提大呼殿下名讳。一行一动,全要看殿下方不方便,而不是随自己的意愿。”
“嗯……”紫容拿手背擦了一把眼睛,坐正了些,闷声慢慢地说:“我记住了。”
宝珠站在他旁边,闻言点了点头。绞着手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眉眼舒展,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有些自得:“还多着呢,以后再慢慢告诉公子。”
无论是侍妾还是娈童,不晓事的,都是缺□□。
此时留春汀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连院里洒扫小太监的动作都轻了很多。距离门口只剩几步的时候,才能听到有节奏的“唰唰唰”的声音,旁的一丝人声也无。
陆质面无表情,迈大步进了暖阁。
身后的严裕安冲屋里的下人摇着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沿路跪倒的一片宫女没一个敢出声请安的,陆质没叫起,便都原样跪着。
他几乎是悄没声息地进了紫容的寝屋,屋里也没声响,陆质顿了顿,叫了声:“紫容?”
听见陆质的声音,宝珠一瞬间有些发慌,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她从屏风后走出去,正要请安,才见外间跪了那么多宫女。
宝珠愣了一瞬,也跪了下去,道:“给殿下请安。”
陆质问:“紫容呢?”
“小公子……”原本宝珠心里非常理直气壮,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揣摩到陆质的心思,更不知道派去的小丫头是怎么回的话。
宝珠后知后觉的有些心惊,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小公子在里间歇着。”
紫容也听见了,跟宝珠一样,他轻轻颤了一下,两只手握的更紧。
原来前几天他都做错了,难怪陆质不愿意见他。
陆质只听回话的小丫头说紫容哭得厉害,来的路上想的都是留春汀如何乱成一团的景象。此时竟然听不见动静,他一边松了口气,另一边又隐隐觉得不安。
小花妖最会惹人心疼,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
绕过雕花镶嵌屏风,就看见紫容衣服穿的整整齐齐,一缕头发在肩上翘着,脚上没穿鞋袜,露出了一双嫩生生的脚丫子。
身上是整齐,脸上却糟糕的一塌糊涂。
那双漆黑的圆眼睛被泪泡过,明明肿的厉害,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见了他却强行扯起一个笑。
那个笑让陆质的心尖上蓦地疼了一下,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不剧烈,却跟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往周边扩开,经久不散。
紫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他原本觉得整颗心都被惶恐填满了,可等见了陆质,又平白塞进去许多欢喜。情绪太多,从心到眼弄得鼓鼓涨涨,他没忍住又落下一串泪来。
陆质再没能撑住,满心只怪自己,三两步过去就要抱他。紫容却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地退缩了一下,飞快低下了头,想掩饰自己又哭了的事实,哑着嗓子唤出一声:“……殿下。”
固伦其实有些拿不准皇帝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退一步想,婚事没跑,让陆质先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并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