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尔康斯基这下子苦笑起来:“还行……吧。”
伯爵儿子在泥腿子军队里的历程确实一言难尽。
骑兵的训练周期长,不是随便招人就能补充得上的。西北冻原这地方,有乘骑基础的青壮年比较少,连会赶马车的人都不多,就更别提能骑马打仗的了……于是乎,整合运动早期建立的几个骑兵分队,其战斗力不能说完全不存在,那也是跟乐事薯片袋里的薯片一样多。以至于追剿福明匪帮的一系列战斗中,他们被这群骑匪轻松甩开,被歼一个班一个排的惨痛经历也不是一例两例。
本地既缺乏优秀的骑兵,又缺乏优秀的驮兽。人联地外兵团完全可以把从生物克隆舱里成群涌出的生化改造“马”交给整合运动,但人力支援依然只限于教官和少量技术兵种单位,决不会成规模地投入一线部队。
而“战舰波将金”事件的发生,终于为整合运动带来了一位出色的骑兵指挥员。
别尔康斯基在得知整合运动短期内很难拥有陆行舰时,就决定尽可能在重要性较高的整合运动部队中找到职位。面对骑兵和炮兵的同时邀请,他最终选择了人才更为紧缺的骑兵团——
已经转投到整合运动的那部分水兵们当中,职务与航行有关的大多成了113师军事工业部门的陆行舰技术顾问;枪炮部门的大多进入整合运动炮兵部队的重要岗位。相比之下,骑兵部队还是缺专业人士,而既能上舰当提督又能上马当训练员(划去)骑兵的,就别尔康斯基一个。
于是原本各地区骑兵和骑警奉命集合,兴冲冲地在新来的高头大“马”和骑兵战士高额津贴的鼓舞下开始改编成野战部队的骑兵团时,各路老连长老排长们被一个外来户硬生生抢了骑兵团长的帽子。
——那家伙还是个贵族老爷!
大家心里涌动着一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让那个小白脸加入团长选拔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的马术那么熟练啊!”等等叫人听了想把说话的混帐拖出去打死的反对质疑。
但是又没有人能把话真的说出来。
在马刀格斗训练里,这位贵族老爷轻而易举地连续将四个骑兵连长打下马来。论起骑兵的技战术素养和专业知识,找遍整个西北冻原也找不出能跟别尔康斯基比的。于是,比了马术比马刀,比了知识比实操之后,各位老骑兵们只好不情不愿地看着这个别尔康斯基登上了团长的位子。
然后被这个贵族老爷整掉了好几层皮。
别尔康斯基主持训练工作,自己负责教授乘马射击、马上格斗等马上技战术,还从隔壁步兵部队找来教官,训练骑兵们的步战技战术。训练强度之大,让倒霉催的骑兵们没两天就人人都磨破了大腿内侧。没过一个月,全团都开始在背后狠骂新团长。
战士们想骂人,可别尔康斯基更想骂人:这帮菜鸟骑兵的技战术水平实在……一言难尽。原地列队、纵队行军还可以,冲锋时立刻一窝蜂,撤退干脆变放羊。甚至骑马的基本功都没扎实,训练一天至少三次坠马事故。
但是光急急急,就是变成急限战士也没用。成绩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下面各营连长到战士都明着暗着搞对抗。别尔康斯基真感觉自己跟跳进了沼泽一样没处用力。
但安德烈·别尔康斯基运气很好,康曼德专门为骑兵团提供了一位出色的团政委。他叫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茹科夫。
作为新任团政委,茹科夫同样感觉对这个团的情况十分棘手——团长的贵族身份和严格训练引起了部队官兵的相当不满,但是这个团又必须得严格训练才可能形成战斗力。
于是他双管齐下,一边给各级干部做思想工作,另一边想方设法缓和团长同志和全团的关系……
“政治工作还是太形式主义,只知道演讲革命的光荣,只知道厚葬牺牲的烈士,只知道在葬礼上痛哭流涕;却没有注意到丢了背包的战士怎么解决生活用品问题,没有做出应有的物质和精神激励,没有想过在部队里营造热烈活泼的氛围,没有带领骨干了解群众情况,没有及时表扬和提升有功的干部战士,没有及时吸收积极分子加入组织,没有与悲观失望和阴阳怪气的情绪言论作斗争,没有清洗散播谣言甚至组织逃跑者。于是,训练工作和部队建设工作自然难以展开。”
康曼德念完了那段文字,合上了那份质量低劣的油印《整合运动报》:“这份范文可是你这位团政委写的!”
旁边匆匆赶过来的茹科夫挂着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
政委一边整出份不错的稿子,让团长同志在全团军人大会上当众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向全团检讨自己的粗暴作风,向部分干部和战士做出道歉。等大家对团长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再由自己这个新任政委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全团官兵:其他部队搞得热火朝天,就咱们连骑兵的几种步调都没搞明白!
政委同志紧接着意味深长地表示:驮兽这玩意吧,作为牲口特别能吃,一匹驮兽一天起码能吃十公斤粗粮和草料。再加上咱们人自己吃的东西,一个骑兵排的消耗比一个步兵连还大。现在还不具备建立机械化部队的条件,咱们骑兵团是整个整合运动的快速反应和机动作战单位,上级非常重视。可别人步兵现在都去野外搞整营整团多项科目检验和合成训练了,咱们骑兵在战术训练时战士能跟着班长跑就是胜利。你说上级首长对咱们骑兵团是什么想法?
面临“绩效考核”这一终极难题的骑兵团官兵们猛然觉醒。当意识到自己再不努力可能就要靠两条罗圈腿在地上跑,顺带连津贴都降到步兵水平时,大家头上流下了成片的冷汗。
“所以咱们骑兵团就这样支楞起来了。”茹科夫嘿嘿笑着,对总政委和首领同志说。
康曼德点头:“所以说,你俩不愧是知识分子和工农干部成功组合的典范。”
总政委说着看了眼旁边步战散兵线有模有样的骑兵连和远处排成马并马墙式横队的骑兵连:“干得很好,骑兵团已经形成了战斗力。”
在视察了结束训练的两个连队后,康曼德和塔露拉走出了骑兵训练场。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站。
“别尔康斯基倒是融入得很好啊。”塔露拉说。
康曼德瞥了眼并肩走路的德拉克少女:“你是觉得自己融入得不好?”
“是啊,整合运动要是跟你说的那样,只有千把号人。那我努把力应该还能当个‘首领’。可现在嘛……”
塔露拉表情惆怅:“我之前想着不管怎么样,力所能及就行了。可是没那么简单。你说现在的整合运动‘撑死是个人口大县’,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但我总能听懂你是在调侃。可是对我而言,这个组织已经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庞大了,实在不敢真当什么‘领袖’。我以前在科西切那里也参与过那个公爵领的施政,跟这里根本不是一回事。我只能拼命地跟在你身边学啊学,什么忙都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