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嫔的死,在宫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她死后才不过小半个时辰,萧琰就得到消息,闯入了我居住的宫室。
“皇后!”他咬牙切齿,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我微微俯身,依礼相见,他却一把把我拽起:“你去院子里看看你干的好事,轻華死了,谁给你的权力杖杀朕的嫔妃!”
我挣开他的钳制,郑重道:“皇上一月前曾有言,后宫之事皆交给臣妾打理。臣妾身为后宫之主,自当尽心尽力。小李嫔目无尊上,行为放肆,臣妾当然有权将她杖杀以正后宫纲纪。”
“你!”萧琰眦睚欲裂,怒不可遏。
李嫔在萧琰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牵着萧琰的袖子道:“皇上您看皇后娘娘啊,事已至此她还不知悔改。可怜我妹妹年纪轻轻,居然就惨死至此。皇后娘娘,不知我妹妹如何冲撞了娘娘,娘娘会用如此重的刑罚责罚于她。”
我冷瞥她一眼,然后道:“圣驾面前,岂可失仪,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李嫔噎住,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萧琰。萧琰握住她的手,道:“轻菡是轻華的亲姐姐,她的胞妹惨死,哭一哭也成了错了么?”
我朗声道:“那么皇上连前因后果都未搞清楚,便怒气冲冲来臣妾这里兴师问罪,臣妾也不明白到底错在何处。”
萧琰闻言,只得忍了怒气,在四周捡了个椅子坐下,道:“你想分辩什么就说吧。”
我一字一句清晰说道:“皇上,今日臣妾陪着德妃在院子里散心,谁知小李嫔竟突然闯了进来。臣妾见她年轻,便不愿过多计较。谁知她举止无礼不说,还公然挑下了德妃的眼罩,臣妾实在忍无可忍。”
萧琰冷笑:“小李嫔无礼?那么德妃回宫已经良久,一直不来见朕反而日日躲在你这里,便是有礼了么?”
我正欲说话,却见身侧湘帘抖动。回首一看,正是春雨扶着陈玉华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我凝眉,示意春雨扶她回去。
陈玉华大概是察觉了,推开春雨朝着我们的方向摸索着下拜,道:“臣妾回宫之后多有失仪皆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娘娘。”
萧琰看到德妃蒙着双眼,不禁觉得有几分奇怪,一时倒不好再多加斥责,只问道:“德妃,你的眼睛怎么了?”
陈玉华闻言,伸手便欲摘掉眼罩。我连忙按住她,她却轻轻拍拍我的手已做安抚,继而平静地摘下了眼罩。
任谁看到陈玉华现在的样子,都会惊骇。萧琰和李嫔也不例外,他们倒吸一口冷气唬得后退半步,李嫔还拿着帕子掩了一下口鼻,别过头去。
“德妃,你怎么会变成了样?”过了良久,萧琰才缓过神来。
我将眼罩重新给德妃戴上,道:“去岁暄化恶战,德妃统帅兵马身先士卒,与混战中不幸负伤。臣妾在前线甚久,深知将士之苦。他们拼了性命维护大齐的统治,有的惨死,有的负伤,但皆是可敬可佩之人。他们无论变成何等模样,都轮不到于国于家毫无用处的人把此事当做游戏来下注。”
我看向一侧微微害怕的李嫔,道:“小李嫔说是与你打赌,所以才来本宫这里一探究竟。李嫔,这可是真的?”
李嫔连忙摇头,道:“我不知啊,我若是知道,方才见到德妃娘娘的……岂会那样害怕。”
我冷笑道:“不管是不是你,小李嫔已死,这事就算揭过。来日你的一言一行皆要谨慎,该学的规矩认真学了。你的天真烂漫给皇上看就好,本宫眼里只容得下懂事的妃嫔,否则依旧会按照宫规处罚。”
“宫规处罚?”萧琰皱着眉头道,“皇后到底是在泄私愤还是在按照宫规处罚?小李嫔纵然有错你好好教她规矩便是,怎能一怒之下打死,连悔过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直言道:“臣妾不是没有给她机会认错,可是她自恃有皇上恩宠,毫不将臣妾放在眼里,叫嚣着要去告诉皇上,这哪里是悔过的意思?皇上,德妃虽为宫嫔女子,却肯为皇上征战沙场,其父平阿侯在北方也一直抵挡着勾族的入侵。父女俩如此这般拼命,难道在皇上眼中,还抵不过一个轻佻蠢笨的妃嫔么?”
萧琰听闻平阿侯三个字,不觉怒气稍减。我尤嫌不足,道:“若真如此,恐怕会让天下将士寒心。”
李嫔听到我如此痛斥她的妹妹,怒气更盛,俯身跪下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危言耸听,强词狡辩。她总说臣妾的妹妹不懂规矩,可是以天下将士威逼皇上,难道就是规矩么?”
萧琰的怒气本已消减了大半,听到李嫔的话,登时又怒上心头。他指着我说道:“天下人心,不由皇后说了算。你杖杀小李嫔的确太过冒失,朕若不责罚你才是有损天威。”
我冷笑道:“天下人心确不由臣妾说了算,却可能是有些人得来不费功夫的借口。郭氏亡故之后,楚王已没有理由再度兴兵。可是皇上就不怕郭氏之后,楚王会以李氏二嫔为由,再度清君之侧么?”
萧琰闻言,不觉微有瑟缩。李嫔双目圆睁,怒气冲冲地说道:“皇后此言何意,我和我妹妹怎么就和郭氏一样了。你一回宫就惹来诸多风波,我看最该清理的人是你才对。”
“放肆!”陈玉华先我一步喝道,“你小小宫嫔,怎敢说要清理皇后,当真是没规矩。”
她开口,萧琰少不得要给一些面子。我借机说道:“方才本宫已告诉你要注意言行,而你和你那妹妹一样,皆不受教。口出不逊也罢,可本宫是皇后,你在本宫面前岂可自称‘我’?”
我俯下身子,郑重对萧琰说道:“臣妾有千般错也罢,但是李嫔之过有目共睹,皇上难道还要姑息么?”
萧琰无法,只得责怪道:“你说话也太没分寸了。”
李嫔乖巧的跪下,嘟囔着说:“皇后娘娘咄咄相逼,臣妾是替皇上委屈,也替妹妹伤心。”
陈玉华也挨着我跪下,道:“臣妾记得先前在京城时,皇后娘娘驭下温和,宫中姐妹十分尊重娘娘,彼此相处也都和睦。那时候,并未曾听说娘娘因为某个妃嫔不懂规矩而大发雷霆。而如今娘娘因为李氏姐妹三番四次恼怒,难道不是她们姐妹真的有不对的地方么?”
我亦说道:“皇上是先帝钦定的太子,承继大统十余年。即便如今迁居到白帝城,皇上已然是天下正统。后宫也一样,岂能一离开京城就乱了规矩。知道的明白李氏二嫔性子活泼,那不知道的,岂非觉得后宫混乱,已没有了正统该有的威仪。”
萧琰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李嫔,李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萧琰的裙裾。萧琰想了想,道:“嫔李氏目无尊上,冲撞皇后和德妃,着降为贵人,自即日起禁足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