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心里暗骂,饺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些破土豆才想起我来,说的好听,怕我饿,还不是惦记着把这剩菜吃了,府里就能省下一顿,真是算计到骨头里了。
他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笑着谢赏,然后撑着一副欢喜摸样,把小半盘麻婆豆腐和整盘土豆丝都吃了下去。
刚刚放下筷子,就见车夫老陈被栓子引着进来,禀告道,“老爷,上游下来五六只船,应该是夫人到了。”
张大户立刻起身,吩咐张安,“去结账。”张安应了到外间,瑞雪噼啪拨了两下算盘,笑道,“承蒙惠顾,一共是一百八十六文。”
张安正要掏银子,张大户却走出来说道,“不过是些粗野之物,就要一百多文,这难道是黑店不成?把零头抹了,张安给她一百文。”
栓子和石头本来蹲着刷碗,听得还有抹零抹去一半的狠法,都有些发愣,扭头去看这人是谁,可是脑子不好,或者再与师傅玩笑?
瑞雪挑眉,看向张大户的眼里忍不住就带了点不屑,但还是笑道,“本店利小,可经不起客官这般抹零。如若客官囊中羞涩,大可明说,平日有那家贫的乡亲走到这码头,我们也会接济两块干粮的。不过,看客官穿着富贵,想必定是城中大户吧?以前小店也接待过两位城中的老爷,不但爽快付账,还会多给几十文做赏钱。今日客官行事这般不同,想来是我眼拙了。”张大户听出来了,瑞雪这是明摆着在讽刺他行事吝啬,不像富贵之人,如若他不给银子,恐怕就和那上门讨要干粮活命的贫苦之人一般了,他自觉被大大落了颜面,脸上肥肉狠命哆嗦着,咬牙说道,“老爷我家财万贯,怎会不如别人,张安,付她二百文。”
张安听得自家老爷声音发颤,定是心中痛极,也觉得解气,连忙解开荷包付了二钱银子,瑞雪点头行礼道谢。
张大户看不得她淡然的模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掌柜的得了打赏,应该磕头谢赏。”
张嫂子原本躲在里侧,不想与曾经的主家再照面,可听得他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走出来说道,“张老爷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我们掌柜的又不是张家家奴,哪能随便磕头?”
张大户眼睛一瞪,“她拿了我的赏钱,给我磕头有什么不对。”
瑞雪打开钱匣子,慢慢数出十四文,扔到柜台上,笑道,“我虽是女子,比不得男子尊贵,但是这辈子也只跪过死去的父母,这位客官如若打算这几日就去西天,那我到时定然会过府吊唁,如若不是,客官还是拿上这赏钱走人吧,我们这小店要不起如此重赏。”
“你,你…你居然敢咒我早死!”张大户粗胖的手指指向瑞雪,气得脸色都变了。
瑞雪无辜的摇头,“客官误会了,我以前只跪过死者,如今客官要我跪你,我自然要先说明白才好。”
张大户还要再叱骂,那车夫又开门跑进来催促道,“老爷,确实是夫人的船到了,好像舅老爷也跟着来了。”
“舅老爷,他怎么来了?”张大户不知为何很是惊慌,也顾不得与瑞雪斗气,扭头就晃着肥硕的身子疾步往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又回身吩咐身后的张安,“把铜钱拿着,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安应着,收了铜钱,紧跟着出门而去。
张嫂子气得把身上的围裙揉扯的不成样子,“这天杀的张大户,真当这天下谁都是他家奴才呢,还要跪谢?我掏十四文出来,让他也跪下磕头谢个赏看看!”
栓子和石头也很是气愤,“下次这人再来,咱们就买些巴豆粉掺到饺子里给他吃。”
瑞雪摆手不赞同,“不管怎么不喜食客,都不能在吃食里做手脚,砸了招牌,可是咱们吃亏。”
张嫂子见她依旧言笑晏晏,好似半点儿没有生气,就忍不住问道,“妹子,他要你下跪,你就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但是开门做生意,总是难免会遇到这样的食客,相比起前世那些借送豆腐的机会,想把她关在屋里强奸的坏人,这种只几句话就能应付的小气鬼,还是太过简单了,就算气恨也是有限。
“咱们做的就是吃食生意,碰到的人形形色色,总有那么几个品性不好的,和他们生气只能无端让自己难过,还是想开些吧。”
张嫂子几人无奈点头,正巧力工们听得帮派里负责接洽谈工钱的老魏在外招呼,都出去卸船,几人就开始忙着进屋收拾碗筷,这事儿也就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