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下,也便没催程倍上车走。
戴老八抬手遮眼,唷了一声便说:“是四老爷吗?”他挓挲着手,回身对程倍说对不住,我一家子的四叔找我呢,说着便将那两块钱塞回给程倍,程倍正要说话,见静漪摆手,便没吭声,悄悄的重回车上。
静漪说:“既然他有急事,我们走就是了。”
她着急去戴府,却也听到那个一身湿漉漉的老伯喘着粗气在说:“……老八,快快救命……镇上的大夫都请不到……媳妇难产……”
“阿倍,等等。”静漪说。
静漪从车窗看出去,原来那老伯身后不远处,正有人抬着一个担架往这边跑。
老伯抓着车夫急急忙忙的说:“老八,烦你送媳妇进城……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车夫大骇,急忙摆手,“不成不成,这样的天气、路上不好走,又远,万一出点儿事……镇上的接生婆呢?大夫呢?”
跑生意的人,都忌讳这个。
静漪明白。
她犹豫了下,下车去。
“十小姐!”程倍跟着下车来。雨下的大,他忙回去找伞。
就这会儿工夫,静漪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担架,那湿淋淋的被子下,凸起一个包,但她看不到产妇的头脸,被下的产妇也一动不动。
静漪听着他们高声争执,车夫断然不愿意出这趟差,那老伯求来求去,也没有个结果,老老伯竟然揪住车夫的衣领,说他“见死不救”……正吵嚷间,有个妇人颤巍巍的叫出来:“没气儿了……没气儿了!”这样的时候,这叫声让人心里发毛。
静漪见到了这个关头,根本来不及多想,几步跨了过去,伸手掀开被子,看到产妇的头脸。
产妇身边的妇人颤着声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救人。阿倍,遮雨。”静漪探了探产妇的鼻息,十分微弱。手指接着按在产妇的颈上,她看着怀表上的时间。
“还活着。”她伸出手去,掐住产妇的人中。产妇悠悠转醒。静漪拍拍她的脸,见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想要伸手下探。
妇人慌乱的来抓住她的手腕子,妇人身后的年轻人更是立即护住产妇。
“你别动她。”他喝道。
“孟岩,别冲动。这位姑娘,你是?”老伯问静漪。
“老伯,我不是坏人。”静漪解释道,“我是协和医大的学生。但我在上海的圣恩医院妇产科实习过,会接生的。”她脸上烧的跟什么似的,心跳早就超过了正常的速度。她撒了谎。她跟自己说,这是想要救人。再说她的确做过助产士,虽然没有很多实践经验。
静漪见他们没有硬要反对,果断的撸起袖子,伸手往被下探去,就算她是女的,这一来也够惊世骇俗的,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似的,男人们纷纷转过身去避开目光。好一会儿,那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猛的醒过来,正要扑过来推开她,被老伯一把拉住。
“爹!”他叫道。
老伯摇了摇头。
静漪皱着眉,说:“应该是胎位不正……你们别慌,有的救。”
“你个黄毛丫头……爹,咱还是得去城里。”年轻人叫道,显然已经急坏了。
“我怕来不及。”做爹的说,看着静漪,问:“姑娘,你真的能救媳妇?”
“接生婆和大夫呢?”静漪反问。她盘算着,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可是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又怕一大一小两条性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