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院,宋不晚跟着赵氏进内室行了一礼,便被带了出来,毕竟是姑娘家。丫鬟领着宋不晚在外间坐下,里面说话的声音倒听得很是清楚。“您病了这么久,我想着应该是个小毛病,怎地还没好呢?”赵氏跟罗夫人客气着,“我早该来看看你的。”“原本也是小毛病,我也不知怎地,竟拖了这么久。”罗夫人一边说,一边捂着帕子咳嗽。“母亲年纪大了,有些小毛病,也是正常。”宋不予在一旁说得很是淡定。“是,倒辛苦你照顾着了。”罗夫人又道。“母亲瞧您说的,我不照顾您,难不成叫娥姨娘来照顾您?”宋不予声音温柔,听上去倒极为真诚。不过,宋不晚却听到了一丝嘲讽。“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你还有妯娌呢,哪里就用得上姨娘,说出去不叫人笑话。”赵氏轻斥着宋不予。“娘您不知道,二弟妹也病着呢。”宋不予重重地一叹,“也不知怎么地,这些日子,府里接二连三的,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身子不适。”“不予,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府上……咳咳咳!”罗夫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您慢慢说。”宋不予走到罗夫人身后给她抚了抚后背,“儿媳这说的也是实情,旁人听见了又能如何。”“你说得也在理,倒辛苦你操持了。”罗夫人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过几日白姨娘进府,也可以替你分担分担。”白姨娘?赵氏扭头看向宋不予,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笑得温婉可亲。“都听母亲的,您挑的人自是好的。”宋不晚轻声道。但宋不予的不急不燥,却让罗夫人的心里更沉了沉。白姨娘是罗夫人娘家旁枝堂姐妹家的庶女,她做主纳进来,就是为了帮自己料理家里的事。之前罗夫人原本想着把白姨娘给罗淞,毕竟他是长子,往后是掌家的人。可那卞姨娘知道了之后,竟闹了起来,又恰巧查出怀了身子。罗淞亲自到罗夫人面前推辞,正好二爷罗涁在场,他竟“大义凛然”地接了过来,于是郭氏第二天就“病”了。罗夫人深深地怀疑,这是宋不予在中间起了作用,可究竟她做什么了,一点儿形迹都没露出来。看着宋不予那张贤妇的脸,罗夫人只觉得气闷。罗夫人以前对宋不予还是欣赏的,只是当她亲自把妾室接回府后,便起了疑心。一个能亲自把妾室接回府的女人,怎么可能对男人一心一意?想到赵氏被弃还能再嫁到伯府,罗夫人就觉得这个儿媳拿不住。“行了,在你母亲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罗夫人叹了口气。“我不打紧,您好好养着身子,家里的琐碎事儿,就由不予去办。”赵氏忙道。“年纪大了也没法子,要不然哪里舍得让她劳心劳力,我还指望她给我生个孙儿呢,姨娘到底是姨娘,生出来的也是庶子庶女。”罗夫人一脸期待地看向宋不予,“你若能生个男丁,我这病保管明儿就好。”“母亲这话说得没得叫人心寒,庶子不也是罗家的骨肉。”“原本府里规矩四十岁无子才纳妾,我还有些忧心,现如今有两位妹妹分担,我可是轻松一截子。”宋不予一边说,一边从丫鬟手里拿过药罐子,打算伺候罗夫人喝药。赵氏瞧着都心疼,一屋子下人,这种事情还要自己女儿亲自来?“哪里用得上你,你且领着你母亲和妹子去你院里坐坐。”罗夫人笑着对赵氏道,“我身子不好,没法子陪您多说话,您见谅!”说完,罗夫人便让宋不予带赵氏和宋不晚去自己的院里。“那您好好歇着。”赵氏笑眯眯地宽慰着罗夫人,“咱们都这个岁数了,别操太多心,身体要紧。”“说得是……”罗夫人勉强笑了一下。等到几人都退出了正院,罗夫人一抬手,将床边的茶水全都掀翻在地。“她是什么意思,就是过来气我的么。”罗夫人想到赵氏顶着那样一张如娇花似的脸,跟自己说“咱们这个岁数了”,那分明就是嘲讽。“夫人,您跟她们计较这个做什么。”身边的嬷嬷见罗夫人的身子都晃了,赶紧劝着。罗夫人也不想计较,可是她做不到。明明跟赵氏是平辈的,可是看着像是两辈的人。赵氏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让罗夫人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她还在感慨着:“你婆婆这个人就是心思重,我看没什么大病。”宋不晚一哂,没病装病,这就是得了大病。宋不予一笑:“只是年纪大了,身子虚,她想养就养着。”几人到了宋不予的院子,刚坐下说了几句话,外面便传来了吵闹声。“怎么啦?”宋不予皱眉问道。“大少夫人,是,是娥姨娘和卞姨娘过来了。”小丫鬟在门外回道,“朱槿姐姐已经过去问了。”“真是不省心。”赵氏没好气地说。虽然嫁过两次,但不论是胡盛荣还是宋伯爷,都没有纳妾,因此赵氏想想都替女儿烦心。“娘,没事,女儿过去瞧瞧。”宋不予走到门外,吵闹声却越来越厉害了。赵氏坐不住,也跟着去了廊下,却见两个女子斗鸡似地瞪着对方。“这是怎么了?”宋不予一脸和气地看了两人一眼。“大少夫人,我好歹也是先进门的,怎地连口莲子汤都喝不得了?”娥姨娘说着便开始抹泪。“谁说你喝不得?罗家不至于连一碗姨娘的莲子汤都用不起。”宋不予说道。“可我原本说好了的莲子汤,丫鬟过去拿的时候,竟被人拿走了。”娥姨娘说着狠狠地瞪了卞明月一眼。“你瞪我干什么?你要莲子汤,我不能要么?”卞明月撑着腰白了娥姨娘一眼。娥姨娘看到卞明月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才怀上呢,竟就如此作态,真是不要脸。不就怀个身子么,谁没怀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