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梅搬到这里后,白雁只来过一次。中午到的云城,进来参观了下,然后白慕梅带她出去吃饭,她吃完就回滨江了。
白雁记得公寓的窗子很大,临窗是个西式酒柜,柜子里摆着十几瓶酒,高矮胖瘦,各种瓶子各种酒,一打高脚酒杯洋派地吊在一个架子上面。酒柜前的茶几上,白慕梅在一只细颈玻璃瓶里面,插着三枝鸢尾花。窗户对面的白墙上面,挂着和个大小不一的镜框,都是白慕梅的演出剧照。
给白雁印象最深的是白慕梅的床很大,窗帘和床罩都是丝绒的,颜色是神秘的紫,床对面的是一排镜子,可以清晰地把床上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映照出来。
白雁咽了几口口沫,抬手敲门。
“谁呀?”从里面传出白慕梅丝绸一般柔软的声音。
门应声而开,屋内灯光调得很暗,白慕梅薄纱般的睡衣如蝉翼般,让里面的胴体若隐若现。
“雁雁,你怎么来了?”白慕梅借着楼道的灯光,看出是白雁,把自己的睡衣带子系紧了。
“我方便进去吗?”白雁问道。
白慕梅愣了下,“你等会!”她把门掩上,从卧室里传来她娇柔的轻笑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白雁低下眼帘,往旁边让了让。
“进来吧!”白慕梅转过身,“你吃饭了没有?”
这只是一句应景式的问话,白慕梅这里除了酒就是咖啡,油烟是从来不惹的。
“阿嚏!”白雁被屋子里浓郁的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白慕梅皱了皱眉头,给白雁倒了杯水,优雅地倚在酒柜前。
“可能吧!”白雁抬起头,白慕梅的面容在酒吧灯的光线里面显得分外娇嫩,宛若香水百合的花瓣。
“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打扰你。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白慕梅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没说话。
“在我和康剑结婚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和康云林曾经上过床、你曾经害得他老婆跳楼自尽?”
“我有提醒过,”白慕梅不动声色,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说过你配不上康剑,你们的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
“你那是说吗?”白雁颤抖着,“我长这么大,不管做什么,你从来没有好好地赞成过,你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你了解我的个性,越是你反对,我越是要去做好。其实,你是故意激将我,要我嫁给......康剑的?”
白慕梅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净,撩开睡衣,露出雪白的大腿,坐到吧台上,“你分析得不错,我是想你嫁给康剑的。”
“为......什么?”白雁已经站立不稳了,她不得不扶着柜子的一角。
“你说呢?”白慕梅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脸色突然变了,“因为我恨那个瘫女人。她既然跳楼,为什么不死得干净些,还要丢人现眼地活在这世上?要不是她,现在的康书记的老婆就是我,就是我!当年,康云林都说好要娶我了,我在云县等他,他回去离婚。结果,我等了二个月后,等到他一通电话,他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他老婆跳楼致残了。如果他的老婆活得好好的,或者死得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有希望,可是她是瘫痪了。她是故意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与康云林彻底断开。康云林从那以后,就把我一脚踹开了。这口恶气,我怎么咽得下。事过二十四年,他的儿子送上门来,我当然不要放过那个女人。我就是要与她做亲家母,要我白慕梅的女儿整天在她面前晃着,我要她日日夜夜都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事,疼着,痛着,永不得安宁。”
白雁好想笑,想不到她来到这个世上有这么大的用处,又是康剑报复的对象,又是白慕梅手中的一根刺,深深插进李心霞的软肋。
“我真没想到你还曾想过嫁人,其实你这样多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白慕梅跳下吧椅,给了白雁一耳光。
“我是你妈妈。”
“对,你是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流出来,她却一直笑着。
“你从滨江跑回来,就为这事?”
“我不能回来看望下我漂亮的妈妈吗?哦,还有件事告诉你,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和康云林的儿子离婚。”
白慕梅怔了一下。
白雁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手握着门把手,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她回过头,“妈妈,我现在不是你的包袱,对你也没什么用处,血源可能能剪断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楼,楼梯里墨黑墨黑的,她整个人也墨黑墨黑的,拖鞋在台阶上啪哒啪哒地响着。
“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吧?”她站在车边问司机。
司机刚刚跑出去买了瓶水和一块面包,正嚼得起劲。含着一块,给白雁打开车门,看到白雁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小姐,要不我们先去下医院?”反正这夜里也接不到别的生意,司机索性不急了。
“我们现在就去......滨江第一医院。”白雁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
司机把面包咽下去,上车,发动引擎,车向夜色里驶去。为了怕打瞌睡,他开了电台听音乐。
白雁在音乐声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一团黑暗里,她看到自己独自坐在门槛上,外面电闪雷鸣,她害怕得直哭,可是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没人看她一眼。
“小雁。”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