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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艽下意识捂住口鼻。
那小小的玩意儿不过飞虫大小,在草席中一落一跳,‘卡擦’一动,竟像是长出了脚,直挺挺行至狱卒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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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时辰后。
守门的老崔被同僚一个巴掌招呼醒。“……我仦,老崔,你,你怎么睡去了?”
老崔激灵一下,揉着惺忪睡眼朝里头望着,坦然松出一口气,再回头说道:“没事没事,人还在。”
“别太紧张,打个盹儿而已。”有人出言安慰,“小丫头跑不掉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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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前皇小姑子在清都东街口问斩!——”
由那城门口贴告示的士卒一吆喝,再由卖菜的贩子一传斥,邻里之间迅速聚起首耳,窃窃私语。
“说是问斩也不确切。五马分尸呢。”
“五马分尸?这么个小孩儿,至于吗?害了多少条人命啊?”
“可别小看小孩儿!她们修道的,就算路不会走,也能要你性命!”
“啊呀,仿似是十二条人命?听起来可是顶大一个案子,听闻彼时审案的还是周少卿与少帝,那其间有没有包庇……真是难说。”
“宁王大人有大量,不追究周少卿啦。”…………
大部分人听个热闹,唾其罪大恶极,可明眼人当然晓得,这皇小姑子不过大厦将倾后,以儆效尤的第一支箭。
至于她杀人的缘由——又有谁真的在意呢?
在儒文诵育下,漂亮高贵的女人是华服珍宝,丑陋贫贱的女人是轻砂粗砾——统而言之都不是人——出嫁前归属父,出嫁后归属夫。
所谓嫁娶,也不过父权与夫权之博弈。
至于喜轿中,穿戴着厚重嫁衣之人的细碎哭腔,又有谁听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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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艽便是在这样一副闹市之中昏晕沉沉地醒来。
千里之空浓云密布,不见初阳。
罗艽看着囚车之外四个狱卒,忽觉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意味。
她想到彼时深山喜轿,亦是四个轿夫,晃晃悠悠送着徐良娣去见阎王。
罗艽如愿在问斩台前见到了周宁王。
大抵是将罗艽作为心头之患,如今见着她将于闹市死相凄惨地消逝,这周宁王就差把‘喜上眉梢’四个字挂在脸上。
修道之人看淡生死,或对生死有别样解释,见死不见亡,反见新生。
可这周怀元一个凡人,分明……
只是幸灾乐祸而已。
恰是时,周怀元牵着几匹马,拿起鞭绳一甩。
罗艽便看清几丈之外,那双紫裘金雕的步履将街面砂砾蹭起又落下。
与此同时,阴暗的天色忽而沉了又飘宕。
霎时间天色大亮——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这惨淡的浓云尽数劈开了。
只见长空之中,一簇闪亮的清霜白影,正破空而来!
那剑通体雪白,倏尔将天地都照彻。
便应了阮郁造剑时的那句祝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