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妍向宋知宁投去赞赏的目光,虽然她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肯配合喝这两杯酒,但是宋知宁此时出言打圆场,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嬴家失了颜面,显得气量小,一两句说得也不会让人觉得嬴家的儿媳妇代丈夫喝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见程妍点头答应,宋知宁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朝莫海和于雪茗示意,抬了一下,随即仰杯喝酒。
就在她的嘴唇即将碰到酒杯的一瞬间,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她身边探出,就要去拿她的酒杯。
说时迟那时快,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嬴以赫动作的宋知宁立刻不易察觉地挪了一下身子,刻意空出来防备嬴以赫的那只左手背在身后,挡住了嬴以赫要伸出桌面的手掌,然后迅速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
嬴以赫看了一眼自己被宋知宁紧紧按住的手掌,目光又转回去看着她依旧带着浅笑的面容,第一次觉得那样的笑容太过扎眼。
他的手掌紧攥成拳头,压回身侧,整个人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喝完了酒,谈笑自若面对于雪茗和莫海两人,又与他们寒暄了片刻的宋知宁。
他的心情既悲凉又摇摆不定,甚至捉摸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对自己毫不在意,才会对他曾经出轨的对象这般淡定宽容,还是和最开始那般只是在刻意压制着心底的伤痛和愤怒。
此时此刻,他竟是害怕她的绝情,又担心她不够绝情,前者伤他,后者伤她自己,哪一种,他都不愿意看见。
嬴以赫很想把人扯进怀里,撕碎她脸上那张从容的面具,问清她的真心——
宋知宁,你到底在想什么?!
宋知宁想的什么?
她不过是想别再惹出什么风波,至于为什么会看见于雪茗和莫海,其中缘由若要深究起来,必定还会牵扯出很多事,她也不想去过度深入考虑自己在这种场合于雪茗会有什么心情,应该有什么心情。
过去的事,她在努力劝说自己让它过去,不希望自己再为其所困。
这一轮的敬酒风波就这么被宋知宁颇合时宜的三言两语化解了。
晚宴时间一过,就转移了阵地,大家都前往另一个大厅中,吃吃甜点,或是伴随着轻柔的音乐三三两两起舞。
宋知宁和嬴以赫本来是陪在程妍身边,同她聊天的。
程妍请来的许多亲友和熟人携眷而来,有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在大厅中央甜蜜又温馨地跳起舞来,程妍见了,也不再多留宋知宁和嬴以赫,就把他们和嬴家那对双胞胎姐妹及自己的两个女婿全都赶去跳舞了。
宋知宁没有闲情逸致跳舞,嬴以赫也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两个人显然都无心跳舞,但是在程妍的注视下,却又不得不手牵着手,迈进大厅中自然形成的那一圈无形的舞池内,装作是在亲密地共舞,诉衷情。
某个角落里一双愤懑又带着浓浓怨恨色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舞池里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嬴以赫和宋知宁。
于雪茗紧咬牙关,眼圈泛着红意,用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不停地咒骂道,“宋知宁,你该死!你该死……”
莫海举着酒杯,和他想攀关系的人热络地说完了话,也转了一圈,最终回到于雪茗身边,看她死死瞧着某个方向,不由叹息着,伸手摸上了她的肩头。
于雪茗感觉到他的触碰,身体蓦然一僵,甚至隐隐有些颤抖,却不敢躲避他的触碰。
她已经出自本能地惧怕莫海的触碰,更本能地惧怕躲避莫海触碰有可能带来的后果。
这时她眼中的怨恨变得更浓,其中闪现出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竭力隐藏的嫌恶,但她仍然任由莫海的手拍抚着她的肩。
莫海的长相虽然普通,手却长得非常好看,比起许多和乐器常年打交道的人的双手更加修长漂亮,只是他的手指隐约用着些许暧昧的力度滑动在于雪茗肩上,他的语气非常温和亲厚,“别难过,丫头,今晚过后,离你的目标又会更近一步了,我教过你很多次了,要沉得住气,只有沉得住气,你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完成自己心中的梦想。”
莫海说着,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回转过身,跟着于雪茗看向她紧盯不放的那一对璧人,于雪茗看着宋知宁的时候,眼神充满怨妒,但是当她看着嬴以赫的时候,她的眼神充满了痴迷和渴慕,还有十分热切的光芒。
莫海卷起唇角,视线在嬴以赫身上和于雪茗身上来回打转,然后他抬起手,慈爱地摸了摸于雪茗的头发,接着坐到她身边,语气有些古怪地说,“我知道你将他当作神祗,当作是救赎自己的光。我可以让你接近这道光,甚至得到这道光,但是你别忘了,你和他永远都不是同一路人,所以你自己要有分寸,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知道吗?”
莫海的语气虽然古怪,但却十分温柔,于雪茗听在耳中,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一般,身体有些畏缩地颤了一下,乖顺地说,“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干爹。”她又忍不住看向了嬴以赫,眼底的光芒变得更加狂热,她再次开口,声音有些焦急,“可是他都不肯看我一眼,就算有上次的事情,他对我的态度还是那样,以前还把我当陌生人,现在看见我就好像看见了毒蛇猛兽一样,刚才我和干爹你去主桌敬酒的情况,你都看见了。我觉得他很难变心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不让他变心。”莫海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他侧了侧头,瞥向站在另一边角落的某一个男人,语气充满自信地说道,“我们让另一个变心也同样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啊,阿霄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倚靠在角落的厉胥霄接收到莫海投过来的目光,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朝他咧了咧嘴,以作回应,随后又将视线放回舞池里相拥着的那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