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海棠花下翩然起舞的母亲。
水波荡开,我骤然浮出,急剧喘息,黑发湿漉漉披散双肩,水流顺着我眉目滚落。低头掩面,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从我发间指缝渗出,压抑到极处已不似人声,仿如频死小兽的悲鸣。
水里洇散开丝丝淡红,带着甜腥气息。
我低头看见自己肚子周身的淤青,血痕遍布苍白的肌肤,腿间猩红蜿蜒。
血色映入眼中,随氤氲水汽变换,仿佛是怎么也捉不住的飘摇思绪。我拿起丝帕浸入温水中,一下下擦拭自己的身子,擦过肚子淤青血痕也毫不手软,似要将皮肉擦落一层才肯罢休。
雪白丝帕被染上血色,我痴痴望了那洇散的红,目光越过无边深红,望向更远的虚空。似又见到玉砖被血侵染的花纹,这是我一生最耻辱的模样,所幸没有人看见此时此刻的我。
我牵动唇角,眼前却又恍惚。
那一夜,月却蜀锦,人约三更。
在帐中沉默良久,我命秋瓷在帐中焚了一些麝香,那时,我表面是为了治病,实际,我早已决定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只会成为我复仇之路的障碍,不能生下他!
坐在床边许久,我战栗的指尖抚上肚子,手很凉,我的泪却炽热。
我静悄悄的独自躺在床榻上。
半夜三更时,外面下起了蒙蒙大雨,雷声鸣鸣,我额头豆大般的汗珠不停落下,我白裙下身被鲜血浸透了,腹痛的很厉害,为了不出声,我将自己的手咬住。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接下来,我再也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了,缓缓的闭上了眼。
我深刻的感到肚中传来的痛楚,似锋利的刀尖就这么插入我的心脏。
可是那痛,往往不及心里的痛,那痛就如一根毒藤将我浑身捆绑让他无法动弹
只能陷入这痛苦中不能自拔。
就这么一夜,第二天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一样……
内殿水气已散开,兰杜幽香仍在。侍从女官应命入内,见我已穿上素锦中衣端坐镜前,自己拿一条软巾擦拭袅袅披散的湿发。女官忙上前,命左右宫人侍候我穿上翟衣青裳,梳起鬓发。
浴后的我肤色恢复了些嫣然,不似方才苍白,一旁的宫人怔怔,容颜的确是世间罕见的绝艳。女官一面亲手为我梳妆,一面从镜中暗窥我神情。这娘娘没事吧?落胎了可怎么办?要不要去通禀皇上?
我的指尖抚过碧罗朱裹,铺翠滴粉镂金珍珠五凤冠……触手微凉。
恍然又想起了那一夜,自己亲手扼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