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是一直缠绕在手腕上的绿萝藤蔓正紧紧勒住我,它的气根像小小的利刃般刺入我的肌肤,我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警告般的痛觉,将我的意识猛地从那种子之中拉扯出来。这是绿萝用寻常方式提醒我无果,才不得不这样激烈地刺入我的皮肤。这疼痛刺骨而真实。
我喘息着,心脏剧烈跳动,冷汗顺着额头滑下。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仿佛从某种黑暗的深渊中被生生扯出。
我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有多接近某种不可逆的边缘——那种无法抗拒的吞噬感,仿佛正要将我的灵魂彻底吞没。
或许,以后我人生中的座右铭,会多出一条:无论如何远离小麦。
我看着手腕上微微渗出的血珠,感到一种死里逃生的后怕。
然而我这边的动静并没惊动任何人。我环视四周,大家仍然埋首在堆积如山的电子资料中。只有老师,看着我的目光越发深沉,深不可见底。
我怔怔地看着培养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些并非错觉——那颗原本沉寂的小麦种子,竟真的发芽了。细细的嫩芽,如同一条微小的绿色触须,从种子裂开的缝隙中探出,鲜活而充满力量。
是一个值得欣喜的萌发瞬间。可不知为何,望着那纤细的新芽,我的脊背却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
那根嫩芽并非普通的绿,它带着一种诡异的、几乎透明的青色,仿佛从某个晦暗的角落吸收了未知的什么,甚至微微泛着冷光。它静静地延展,缓慢而顽强,像是带着某种意图,仿佛要继续吸食什么,继续生长……直至吞噬更多。
心底涌出一个想法:如果真要长大,也不知要“吃掉”多少人才够、才好……
一阵莫名的恐惧攀上心头。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我松了一口气,抬手将装着种子和液体土壤的培养缸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碰撞的力道让几滴已经微微发青的液体土壤溅出,我也顾不得去擦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我头也不回,径直冲出教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股阴冷的恐惧。
刚踏出门口,我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声惊呼,接着是窸窣的讨论声。同学们显然发现了那颗种子的变化——它竟然发芽了!我听到他们在议论,甚至隐约传来老师压抑着诧异的声音。
这本应快乐。可那些惊呼声落入我的耳中,却像是遥远而不安的回响。
我没有停下脚步,心跳如擂。种子的生命力在培养缸中舒展,而我只想远离,仿佛那一株细小的芽,正在缓缓伸向我无法理解的深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颗种子的脉动声像幽灵般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低沉而缓慢,似乎伴随着每一下心跳,在脑中悄然回响。哪怕我已经走出了教学楼,那微弱却诡异的节奏依旧若隐若现,如同某种看不见的锁链,牢牢地将我与它相连。
我快步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阳光下。然而就在眨眼的瞬间,在视野的一角,在一瞬掠过的黑暗中,仿佛又看到了那缸中青色的嫩芽,微微晃动着,似乎在朝我生长,甚至透过厚重的墙壁直指向我。它的颜色异样,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冷光,幽幽地飘浮在脑海深处,如影随形。
我狠狠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诞的幻象。然而,每次闭眼,那根青色的嫩芽仿佛就在脑海中缓慢地生长蔓延着,仿佛在召唤,仿佛在等待着我去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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