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清晨,树枝挂满薄雪。一阵冷风吹过,稍微摇晃就有厚厚的积雪从头顶落下,江霖起身,正对上秦湘暖的眼睛,她刚睡醒,脸蛋儿红彤彤的,用手捂着嘴巴正打哈欠,乱蓬蓬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江霖避开视线,秦湘暖正准备跟他打招呼,发现他的行动,吸了吸鼻涕,琢磨着他还真是难懂。
昨日那两块烤红薯,她以为跟江霖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能够称得上是朋友。
可现在看来,却不像她想的那般。
秦湘暖挑眉,搓着双手靠近篝火,暖烘烘的温度让她有些僵硬的身体缓了过来。徐鉴趁着空闲时间走到她的身边,眼神时不时瞥着江霖。有逍遥侯世子在,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束手束脚,不甚自在。
“三小姐,恐怕我们要启程了。”
徐鉴试探的说着,秦湘暖倒是和气,“本来耽误的时日就已经够多,我待会儿便告诉二叔、三叔,我们随时都可以启程。”秦湘暖闻到铁锅炖煮米粥的味道,肚子咕噜噜的响起,她用木勺从里面舀起一些,捧着碗仔细的小口喝起来。喝了两口,她注意到身侧的徐鉴几次欲言又止,疑惑地停下,问道:“可还有事?”
“世子……可要跟我们一路同行?”
徐鉴官职低微,若是有逍遥侯世子在,他必定要事事看着江霖的眼色,许多事情都不好做。秦湘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倒是忘却这层,在她的观念里,不管是什么官职位分,都是普通人,自然不分你我。可他们的观念却是难以一时之间更改的。
“他过来了,你问他便是。”
秦湘暖努努嘴,埋头继续喝着米粥。
徐鉴身体僵硬,转身看到江霖,立刻把腰弓起来,头几乎要埋到雪地里,声音极度谦卑恭敬地说着,“卑职徐鉴,见过世子。”秦湘暖蹲在地上,耳朵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嘴巴忍不住贬起来,表情丰富的挤眉弄眼,觉得眼前的场景极其好笑。
江霖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将手放在背后,清了清嗓子的说道,“起来吧。”
“我此番出行是私事,你不必如此拘束。”江霖说罢,从秦湘暖的手里把碗拿过来,看着所剩无几的米粥皱起眉头,“还有吗?”秦湘暖站起来,揉着有些酸痛的脚踝,把碗再次夺回来,两人动手时,掌腕互相碰撞着,秦湘暖用了几分力道,江霖本来想要加重力气与她争夺,却发现秦湘暖总是能够用很轻易的方法化解他的所谓进攻,四两拨千斤般,让他震惊和好奇。
秦湘暖把所有米粒都吃的一干二净,努努嘴,指着旁边的铁锅,“世子饿了,去拿便是。我们将军府就算是再落魄,也不会差您一碗粥,只是从人家手里抢,听起来不像是您会做的事情吧?”
她的视线越过江霖,看着他背后的暗流。
暗流心虚的咧开笑容,这一笑不要紧,他因为缺水和紧张而干裂的嘴唇直接撕开,痛得他在原地跳脚。江霖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到他龇牙咧嘴的表情,被秦湘暖冷嘲热讽两句,江霖的心情正是不好,此刻把怒火都发泄在暗流的身上,语气不善的说着,“你在做什么?”
“成何体统?”
暗流委屈的捂着嘴,安静的站在后面。
秦湘暖看着他们主仆之间的相处,并不在意,把碗筷收拾起来,便回到柳氏的身边。柳氏手里还拿着秦广的那封家书,只不过短短一夜,家书就褶皱的像是要碎掉似的。可见昨晚柳氏反复看了多少次,见字如面,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流放路上最大的慰藉。
“娘,爹爹肯定也惦念着您。若是可以,您不如也书信一封,拖世子带过去。”
秦湘暖自然的说着,从袖摆里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掏出毛笔和宣纸,递给柳氏。“这是我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暖暖心里也是记挂着爹爹的,一直都记着呢。”秦湘暖捂着心口,扬起弯弯的眉眼,带着小女儿的俏皮。柳氏有些犹豫,但很快伏在石头上,迅速写着。
小小的一方信纸,柳氏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秦湘暖不用看也能够猜到,必然是事无巨细的关怀着秦广的情况。但是柳氏肯定不会跟秦广提起他们遭遇的问题和困难,报喜不报忧,他们都是同样的。柳氏反复看了几次,终于把信纸封存起来,走到江霖的面前。
“秦夫人。”江霖看到柳氏,恭敬地行了晚辈的礼数。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淡淡的回礼,说:“我如今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妇人,禁不起世子如此对待。”江霖听她客套,脸色倒是严肃的说着,“不,将军出生入死,是江霖平生最为敬佩的人,夫人莫要自谦。也别妄自菲薄,虽然眼下日落东山,谁知来日会是什么模样?”
“以我来看,将军必然有东山再起之时。”
这些话,从秦湘暖的嘴里说出来,跟江霖所说,有着极大的区别。柳氏盯着江霖定定的看了半晌,心里波动的思索着,随即回头看着帮忙把行李装到板车上的秦湘暖,低声询问,“世子门楣,秦家如今是高攀不上。若是世子有心,想来我也是要替暖暖拒绝的,还望世子见谅。”
江霖皱起眉头,这些时日,秦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来跟他交谈过。
虽然包括秦枫在内,很多人都不喜欢江霖和秦湘暖暗生情愫,有其他的关系。可像是柳氏这般直白的拒绝毕竟罕见,江霖没有辩解和否认自己的情意,反倒是询问,“夫人此话是何意?夫人觉得江某,不值得托付终生?还是无法庇护秦家,照应三小姐?”
跟直白的人,便要说直白的话。
江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烁着真诚,并未有高位者的压迫和高高在上的感觉,柳氏深深地看着秦湘暖,有几分犹豫,“世子未来是要做大事的,需要的女子是能够在宅邸里相夫教子,操持内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