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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寡人许你为后（第2页）

另一人不再说话，也许另一人也不知道，也许另一人说了，但被这钉子砸向棺木的声音掩盖了，因而不能听清。

长钉钉完了，外头的人也说完了话，这便掩门走了。

棺中岑寂仍似十八泥犁，阿臻也仍旧只听得见自己动如鼙鼓的心跳。

她宽慰自己，阿臻，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这长久以来不得安枕，活得战战兢兢，如今人被困棺中了，反倒带着一身的伤昏睡过去。

没有人来送一口水，也没有人来与她说话，那没什么关系。

偶尔醒来的间隙，知道自己额头滚烫，早闷出来一身的汗来。

下一回再醒来时，却又开始冻得发抖了。

那也没什么关系。

在棺中被关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一夜，也许一夜过去了，是第二夜了。

她在那暗无天日的棺椁中叹息，叹息自己再也回不去中军大帐了，也再进不得王父的东壁了。

进一次棺，就似扒了一层皮，就似死过了一次。

出了棺椁，仍被带到了萧延年面前。

对孟亚夫的死，他大约已经不再那么生气了。

甚至还抬起她的下颌，指腹轻触她的脸颊，问她，“疼吗？”

阿臻兀然，老老实实地回话，“不疼了。”

是，一张鹅蛋脸早已煞白，如今早就不肿了，也早就不疼了，甚至依旧吹弹可破，无人看出来那里曾经受过五个要命的巴掌。

但初时的滋味儿，难道就会忘了吗？

那么复杂的布防图她都能过目不忘，这钻心蚀骨的滋味儿，如何就会忘了呢？

那人又问，“可怨我？”

有什么可怨的。

肴靡春酋，如牲畜财帛，被主人随意生杀予夺，买卖相赠，没什么可怨的。

阿臻趴在地上，散乱的青丝与垂下的长睫遮住了她的心灰意冷，“阿臻怎会怨主人。”

那人怅怅一叹，“知道你怪我。”

手里握着孟亚夫的旧物，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死的是谢渊，该有多好。”

阿臻低眉不语。

她从来也不愿谢渊死。

这失神的片刻，听见萧延年问，“我问你，你一路北上，都看见了什么？”

阿臻曾受萧延年耳提面命，亲自教导，她知道萧延年要说什么话，知道萧延年想要她看见什么，又回答什么。

她便尽说萧延年想听的话，“看见了从前的中山。”

是，看见了。

王父的大军所过之处，四下周遭，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她看见过一息尚存的残兵被一刀扎透，看见走不了的百姓在道旁抱着死伤的老人孩子哭嚎，一声一声的，曾哭得她心中怏怏。

“没有你父亲，中山也不会亡。”

那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只在诉说一件陈年往事，她在那人的诉说中，并没有寻出什么指责来。

他说，“阿臻，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

她呢喃了一句，知道萧延年必似从前一样不去答她，因而她只是问着自己，“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没想到萧延年竟答了一句，他眸中空空，望着蔼蔼夜色，总有好半晌了才叹了一句，“什么样的人？”

他接了阿臻的话，寻思了许久，好似在答她，也好似在与自己说话，“也许是中山人，也许是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