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趁江得宝没醒时,把院子中被人丢的臭鸡蛋、烂菜叶给清理干净。出去买东西时,还有嘴碎妇人在身后骂我犯贱,更别提一些男人放肆打量的眼神。
江得宝还在屋里养着伤呢,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于是我总是若无其事地挤出笑脸去给他换药。
但他还是慢慢察觉了,性子开始变得阴沉,目光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只有看到我时,才会恢复一丝柔和。
后来院中没有被人丢的垃圾了,我还高兴了几天,结果是他们换了新的花样。
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江得宝用力摇醒了我,「桃桃,快醒醒!」
屋子被人故意放了一把火。
也许那人最初只是想吓一吓我们,但是天干物燥,一点火星都会造成大祸。
火势越来越大,木头劈哩叭啦烧断了直往下掉。江得宝用手护住我的头,一瘸一拐地和我搀扶着逃了出去。
房契、银子、柜底那个箱子……
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其他的也就罢了,可那箱子里珍藏的曾经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江得宝曾经说过他是一个太监,死后也没有人烧纸,让它一起陪葬,下辈子才能做个全乎人。
眼下他怔怔地看着火光,我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他这辈子没有指望,就连下辈子的念想也掐断了。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相公,你还有我!」
我们两个人披头散发,满脸烟灰,就像走在奈何桥上的野鬼。
他看着我,抬起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拥在怀中,低低地笑了。
「是啊桃桃,我还有你……」他喃喃地说。
06
我们找了间破庙暂且容身。
我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珠钗当了,换了些药和吃食。
我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给他换药,「相公你以前在宫里过得提心吊胆,现在可以摆脱那些身份,倒是一件好事。我会做的事情很多,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傻丫头,这句话该男人说。」
他掀起眼睫,一双黑眸中全是寒意,再不复往日的温和,「桃桃,虽然我不算真正的男人,但我不能让别人再任意欺辱你了。」
我们靠着斑驳的墙壁休息。
柔和的夕阳透过破烂的庙顶轻洒在地上,他的脸上似乎也在散发着恬静的光芒,只是眼角还有淡淡的乌青,他也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我也是有一次偶然醒来,才发现原来他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在半夜里起来偷偷清理院中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