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举酒奉陪到底。
宋宴大醉之下把酒杯掷向山道,负手看向漫天火光许久,历经风霜的唇角这才悄然挤出一点凉薄笑意,「多美的火,真像姐姐死的那天。「
我并不打扰他怀念宋婉,只是默默端详他的脸,听说宋婉生得很像我母亲,不知宋婉的弟弟又像了几分。
宋宴不辨喜悲道:「当年她以为她得遇良人,谁知道她最后会因为一张脸,一个男人,毁了一辈子。临死前居然还忘不了那个男人,可笑,真是孽缘。」
确实是孽缘,宋婉到死都爱着江恒,可江恒从不曾爱过宋婉。
更可笑的是,那个阴毒无耻的伪君子,居然深深爱着那位江夫人。
抛下亲侄子突围,突围不成逃进地道,狠心杀了挡路的江家族老。
他一切表现都符合一个惨败的权臣该有的反应。
唯有一件事是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
当侍卫提刀架在江夫人柔弱的脖颈时,那个眼见亲侄子被大皇子砍成血肉模糊,眼见江家树倒猢狲散,眼见侍卫铁弩围府的末路权臣。居然离开近在咫尺的密道,直接弃剑束手就擒。
江恒那双冷血的眸子曾盈满权,溢满欲,独独盛不下那个女人的泪光。
那张薄极无情的唇杀过政敌,诬过同僚,独独因那个女人脖颈的血痕苍白如纸。
曾权倾天下的国丈临到头来,对一个无名侍卫低声下气。
「求你别杀她。」
可笑之至。
宋宴说着可笑,自己也长笑出声,那笑因穿过郁郁山岚,穿过不尽悲风,穿过熊熊烈火振聋发聩,「姐姐,你听见了吗?!」
那笑愈来愈大声,只恨穿不过皇陵,好叫那地府幽门次第开,悠悠孤魂人间来,只为听一句:「江恒为了那个女人束手就擒,他们才是真正的死生不离!」
更恨穿不过重重岁月,回到那个多年前的午后,不惜一切扯住定州少女宋婉迈出家门的步伐。
「那个女人撞剑自尽,江恒居然就疯了,他就疯了!那是他一辈子的执念!一辈子的念啊!」
「宋婉你睁眼看一看啊,江恒在那喊,阿缓,族老不答应我们的婚事,可是你放心,我不会变心的。我一定要振兴家族,无论用什么法子,届时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娶你,你父母双亡又怎样,我江恒负尽天下也不负你。」
「江恒反反复复念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啊。」
重峦叠嶂的山谷回响着一声又一声的「青梅——青梅——」
像极了年华伶仃后的一声绝响。
南迁的雁群列阵浩浩荡荡飞过我们头顶,独留一只落单孤鸿半栖树梢,半展染满血迹的翅膀哀哀悲鸣。
宋宴一记飞刀斩落枯槁树枝,轻松卡住那只受伤孤雁的脖颈,语声半带喜悦,「不过他疯了也好,总不能叫他痛痛快快地殉情,就是死了也别想和那个女人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