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口不择言,尉迟容脸色骤变,微微咬唇,勉强将到口的话忍住。杨忠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七公主终究不过一只兔子,如何与人相比?大伙儿累了一夜,都散了吧!”说罢再不看宇文珠一眼,径直出厅,去更衣上朝。
杨坚也恼宇文珠无理取闹,又见独孤伽罗全身湿透,冻得直抖,心中怜惜,伸手揽住她,低声道:“走吧!”勉强将她拖走。
杨整、杨爽等人恼宇文珠无理,都起身出厅。宇文珠瞪大眼扯着嗓子大叫:“喂,你们干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都走了?”只是任她怎么叫,都没有一个人理她,很快大伙走得干干净净。
暴雨之后,长安的天空被洗得蔚蓝,大德殿的琉璃瓦上还在滴下一串串的水珠,而大德殿内,随着徐传达的奏禀,文武群臣的脸色都开始变得凝重。
这几年来,虽然大周国力日强,与齐国边界却纷争不断,对大周的国力造成极大的耗损。而更重要的是,徐传达是宇文护心腹,他既在朝上说起此事,那必是宇文护授意,看来,宇文护是想起兵伐齐了!
果然,徐传达话音刚落,黄惠就马上出列,向上叩拜行礼,大声道:“皇上,臣以为齐国屡屡进犯,不能再姑息,该当立刻出兵伐齐,还以颜色!”
他的话音一落,殿上顿时一片静寂,众臣齐齐向上座的皇帝望去。
而御座上的皇帝宇文邕,整个人与大殿的气氛格格不出,笑眯眯地看着黄惠,赞道:“这位夫人甚是端庄,只是不曾见过,不知夫君是朝中哪位大人啊?”
他连男女都不分了!
杨忠等人都不禁暗暗担忧,黄惠微觉尴尬,徐传达等人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宇文护向徐传达等人瞪一眼,止住笑声,故作一脸谦恭,向宇文邕道:“皇上,齐国犯我国威,我们打是不打?”
“啊?”宇文邕愣愣地注视他,呆呆傻傻,似乎忘记说话。
宇文护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得意,脸上却故作平静,又问道:“皇上,打还是不打?”
宇文邕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打什么打!不打!不打!哥儿几个好好儿说话!”
宇文护倒不再问,直身站起:“好,依圣上旨意,派使臣前往齐国议和!”
宇文护竟然会赞同皇帝的说法?
杨忠愕然,回头与高宾对视一眼,不解地摇头。只有尉迟迥心里惦记着尉迟宽,神思不属,对朝上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留意。
独孤伽罗听过朝上发生的一切,不禁纤眉微锁,低声道:“宇文护狼子野心,断不会满足于掌握整个大周。如今齐弱周强,正是出兵吞并整个齐国的机会,何况又是他的心腹讲出那许多说辞,依理,他该顺水推舟,派父亲或尉迟伯父出兵才是,又怎么会议和?”
杨坚也心中不解,微微摇头:“是啊,那宇文老贼在想什么?”
独孤伽罗沉吟片刻,低声道:“这几年来,宇文护从皇上手里逐渐要走不少州郡,交给亲信管辖。若是他要有什么动作,那些地方或者会有风声!”
杨坚立刻道:“我马上命暗卫军的人前去查看!”
独孤伽罗应一声,又不放心,皱眉道:“还是我们亲自去跑一趟吧!”
杨坚点头,二人细细斟酌,想虞州几乎是宇文护从宇文邕手中强索而去,且距长安不过数百里路程,便决定前往虞州,另派马冰携几名暗卫军先一步赶往其他州府,相约在虞州相见。
恰徐卓回京,听到二人的计划,带吴江与两名暗卫军一同前往。第二日,六人六骑,轻装而行,向虞州疾驰。
越接近虞州,但见迎面难民越多,个个衣衫褴褛,大多是妇人扶老带幼,往长安而去。
杨坚、伽罗看得暗暗皱眉,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迷惑。
两日之后,黄昏时分,一行人进入虞州城,沿街而行,但见街市一片萧条,店铺十有八九关门上锁。街道上,有一列车队通行,众人向车上望去,但见竟然是铁锅、铁铲之类的铁器。
徐卓策马立在杨坚身侧,见他眼中皆是疑问,低声道:“官府搜刮百姓家中铁器,都是拿去锻造兵器,百姓竟然连做饭的东西都没有。”
杨坚怒道:“难怪百姓都逃离虞州!”
说话间,车队过去,有官兵押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壮年男子赶往城外,见谁稍慢一步,挥鞭就打,如赶牲畜。看到杨坚等人,官兵都望了一眼,见六人都是鲜衣亮衫,显然有些身份,又都转头继续赶路。
独孤伽罗双手紧握马缰,眸中已涌起怒意,低声道:“他们不但强夺百姓的铁器,还将男丁抓走,难怪沿路只有妇人带着老人和孩子!”
几人等官兵过去,才又前行,只见前边一家酒家倒是店门大开,生意颇为红火,与整个如同废城的虞州城格格不入。
独孤伽罗诧异扬眉,向杨坚投去询问的目光。杨坚微微摇头,以示也不明白。
徐卓看出二人的疑惑,向店内指了指。二人顺势望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盖有官府大印的特许状,才恍然明白,这酒楼竟然是官府的。
店小二看到几人衣衫鲜亮,连忙上前相迎,躬身哈腰问道:“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或是等人?”
“我们约了人!”徐卓迈步进店,径直踏上二楼。杨坚、伽罗等人随后,全神留意四周环境,见店中客人虽多,但并无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