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迥点头,跟着出列向上行礼,大声道:“天王,北国贪得无厌,长此下去,怕后患无穷!”
宇文邕稍稍迟疑,却道:“只是如今我们元气大伤,不宜再动刀兵,若是严词相拒,引北国入侵,怕我们无力以抗!”
这说的也是实情!
满朝文武不禁面面相觑。
答应北国的要求,固然不妥,可是若是拒绝,又无力与北国开战,当真是两难。
高宾皱眉思索,目光掠过宇文邕,突然眼前一亮,立刻向上行礼道:“天王,倒不如遣一位公主和亲北国,以安北国之心!”
当年,大周与北国交恶,是北国阿史那公主和亲大周,才避免一场战乱。如今倒不妨故技重施。
听他一言,朝中众臣大半点头附议,只有宇文邕一人,想到当年的和亲,自己迎娶阿史那公主,将大好姻缘就此断送,不禁心中暗酸。
宇文毓思量片刻,见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就点头答应,和亲人选交由命妇会议定。
妇命会上,云婵、独孤伽罗等人反复商议,最后议定阿史那颂推荐的义诚公主为和亲人选,却在为北国王子接风的节目上发生分歧,只好交由天王定夺。
宇文毓听过几人的细述,向宇文邕询问,宇文邕不约而同,选定伽罗所提议的鼓舞,引来阿史那颂的嫉恼。
北国王子即将来朝,因为阿史那颂的关系,一应接待事宜交在鲁国公宇文邕身上。
那一日,宇文邕相约独孤伽罗前往九曲廊,商议接待北国王子当日鼓舞所用的舞曲,独孤伽罗欣然前往。
黄昏时分,杨坚回府,不见伽罗回来,满心想要给她一个惊喜,驱车赶往九曲廊。在九曲廊外等候片刻,不见伽罗出来,他便嘱咐车夫等候,自己向廊内走去。
虽然已经是黄昏时分,可是九曲廊内还是笙歌处处,水榭内,隐隐可见起舞的水袖,不远处观棋的人群中,时而传来阵阵喝彩。
杨坚也不着急,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缓缓而行,脑中闪过当日与伽罗相见的场面。
那时,他初识伽罗,虽然两次邂逅,却无缘知道她的姓名。当日被父亲逼婚,他不得已前来九曲廊见卫国公府的小姐,哪里知道,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避开的父母之命,竟然就是他的情之所钟!
想到当日的情形,他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就在此时,只听一间茶室里传出悠然琴声,跟着一个清润的声音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歌声浑厚,似含深情。
杨坚被歌声触动,脚步微停,想到与伽罗的点点滴滴,心中皆是柔情。
而就在此时,只听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女子微嗔的声音道:“鲁国公,你约我来商议国宴大事,怎么抚起琴来?”
这声音落在耳中,杨坚顿时一怔,一声呼唤几乎脱口而出,又强行忍住。
里边女子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他杨坚挚爱的妻子、钟情的恋人,独孤伽罗!
此时,只听茶室内传来宇文邕一声低笑,轻声道:“伽罗,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在我动情时打断我!”
这是什么话?
杨坚不明所以。
紧接着,只听独孤伽罗不悦的声音道:“阿邕,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宇文邕轻叹一声,似陷入往日的回忆,轻声道:“那时我们一起读书,一起习武,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只有我,我以为,会永远下去……”
茶室外,这句话入耳,杨坚脑中顿时嗡的一声,耳边一片轰鸣,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满心想要冲进去,向伽罗问个明白,可是双腿如灌铅一样,迈不动半步,张开嘴,想要大喊,喉咙却似被硬物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一直以为,不过是因为高宾与独孤信交好,借由高颎的关系,独孤伽罗才会与宇文邕熟悉,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竟有旧情。
不但如此,听宇文邕的语气和歌声,他对伽罗也并没有忘情。
而此时,二人相约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至晚不归……
一瞬间,宇文邕回京后对伽罗的种种齐袭心头,杨坚只觉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沉到不知名的地方。混沌间,他木然转身,踉踉跄跄地向廊外奔去,脚步越来越快,似乎想要逃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刚刚冲出九曲廊,不防与人撞个满怀。杨坚退开一步,见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大嫂,忙躬身为礼,歉然道:“这位大嫂,当真对不住!”抬头瞬间,不禁一呆,失声唤道,“嫣儿?”
眼前少妇,竟然是他儿时同伴,赵嫣!只是她形容憔悴,又是一袭寻常衣衫,乍看上去,竟似一位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