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了当空,正是仲夏时节,对于夏天很短的定东市来说,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空气被烈日晒得形成了波纹,远处的菜地在波纹中抖动,没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劳作,况且今天不是休息日,漫山遍野死气沉沉。
水库里投放的鱼苗长大了,堤坝上有几个垂钓的人,有的戴着大草帽,有的在身边栽起一把遮阳伞。
金海望着光秃秃的丘陵,问:“为什么不种点树?”
赵小禹说:“这是采矿用地,属于建设用地,经过审批后,可以建房、建厂、养殖、种大棚,不过也只能小规模搞点。种树的话,要改变土地性质,我这点能力,怕是办不到。而且,上面的政策越来越紧了,上次办羊绒衫厂的手续就费了很大的劲。我还想把农庄往大搞搞,不给批了。就这样吧,农庄和养猪厂虽然本大利小,规模小了赚不到多少钱,但其乐无穷,活着嘛,除了吃苦,也得适当地找点乐子。”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向金海。
“但也不能只找乐子不吃苦,吃苦在前,找乐子在后,也不是什么乐子都能找。”
金海明白他所指,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小禹不想在这种时候多教训他了,便把话题收回来,指着前面的山野说:“要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话,我就养几百只羊,让它们在山上尽情撒欢,尽情吃那些灌木、野草、地表植物。想吃它们的肉,就该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过得舒服一点,一报还一报。山羊山羊,就得在山上跑。”
他指着一个方向,眉飞色舞地说:“你看那里,地椒、沙嵩、太阳花、紫茉莉……让它们吃个够!这样养出来的羊,怎么也得卖四十块钱一斤吧!”
“这是你的地啊,不应该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金海问。
“我买的只是十年的采矿权,不然能那么便宜?”赵小禹说。
“那十年以后呢?”
“看情况,要重新进行评估,要么被收回去,要么办理延期,还得花钱。”
“只有十年啊,这么短。”
“对,只有十年。”赵小禹停顿了一下,“其实十年的时间很多了,能干成很多事,人一辈子才能有几个十年?拆分成天数的话,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天;拆分成小时的话,就是,就是……”
“别算了,”金海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叹了口气,“好想回到童年啊,回到新建队,虽然苦,但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别傻了,”赵小禹搂住金海的肩膀,“回不去的,老天只给我们一次生命的机会,就是让我们少犯错误,多进步;少浪费时间,多做正经事。人生不是游戏,不能在关键时候储存进度,挂了以后也不能重来,但人生比游戏好的地方是,自由度很高,有千万条道路供你选择,也有千万种结局。李小龙只活了三十来岁,但依然很精彩。你不需要多活,只要还能再活三十年,就能像他一样精彩。走吧,快开饭了。”
两人回到大院,见孙桂香站在她的屋门口,手里提着一把笤帚,气呼呼地骂着,脸阴得黢黑。
赵小蛇站在当院,双手合十道着歉:“妈,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顺嘴了……”
赵小蛇大学毕业了,前几天刚回来,说是要开连锁饭店,到处找人借钱。
“妈,”赵小禹笑了,“这是咋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