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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赵鼎战和搞平衡 王庶忠烈忤帝意(第1页)

绍兴八年(1138年)六月份,宋廷的接伴官范同上奏说金人使者已经到了常州,宋帝赵构装作愀然可怜的样子对大臣们说:“太后春秋已高,年龄已经大了,朕朝夕思念,准备早早相见,因此我才不惜屈己以求达成和议事宜。然而有备无患,纵使和议已经达成了,我们也不可以放弛兵备。”

秦桧赶紧说:“屈己议和,这是皇上的孝心。看见皇上卑屈为人,大臣心中怀愤不平,这也是人臣忠心的表现。”

参知政事刘大中也说:“和与战是两回事,它们互不相妨,如果一心专事求和而忘记战争和防守,那么就堕入敌人的计谋中了。”

枢密副使王庶这时在合肥,他也上疏说:“臣听闻无故而请和的,一定是有阴谋。臣研究观察金国,他们侵轶我们已经超逾几十年了,他们以前乘此战胜之势以至江、淮,而我们未尝有一日之捷。直到绍兴甲寅年冬天,金贼带部深入,驻兵淮南,陛下亲征,才至使他们奔逸而去。后来到了丙辰年冬天,敌人又倾国南侵,陛下再次统帅六师,至于江、淮之间,皇威大振,金贼部属才有所退却。这时他们不得已就派遣使者告诉我们太上皇帝、显肃皇后去世的讣音。如果他们真的敦邻睦好,那么他们所报的讣音,不应该在将近一年之后才到达;他们肯定是因为害怕我们长驱而往,因此用这些讣音来阻止我们出师攻击他们。

陛下天资圣孝,经常处在哀毁之中,听到这些讣音之后,就立即派遣使者前去以求梓宫,往返之间,已经一年半多的时间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听说梓宫回来的准确消息,这已经是坠落到敌人的诡计中了。又听闻去年金国以欺诈废掉刘豫,伪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每日盼望我们大兵来到。在中都的诸位将帅,犹如‘居积薪之上而火未然’,形势倾危,没有再比这紧急的了。如果我们一摇足,那么中原就不是他们的了。所以金人阴谋秘计,不得不派遣使者过来求和啊。在可否之际,千万要深思而熟计之!臣半夜醒来就思考这个问题,金国使者前来,他们甜言蜜语讨好我们,不过是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以淮为界,一则以江为界。以淮为界,也就是我们今日所有之地。但是江淮之外的许多州县所治,如泗州、涟水军这些地方本来就是我们控制着,还用得着和谈吗。如果以长江为界,那么东西四千里,兵火之馀,白骨未敛,几无人迹,他们如果诚实给与我们,既然得到了他们以前的地方,那就不能像伪齐刘豫那样不恤民力。而应当十年无征役,以复苏凋弊状况。但是这样的话,就会造成财赋没有来源,而需要的管理费用和送给金人的岁赂却达到数百万,如果继续重敛诸路,那么这些地方困弊已极,怎么可以取税赋以充金人的溪壑之欲呢!

这样分析之后,利害晓然分明,因此我们先不考虑这些。因为即便是他们把长江以北的地方还给我们,我们的三十万大兵宿于无用之地,随着时间的延长,就是他们不必征伐,而我们在数年之间,也终于会饿死自毙的。他们的计谋可谓很完善,而我们为国考虑也千万不能疏忽啊。臣愿陛下先与在朝大臣,讨论拿出一个方案。如果以淮河为界,那么金人所要求的赂币必定少一些;如果以长江为界,那么他们所要求的赂币必定很多。但是岁币不论或多或少,都关系到国家的利害,我们都应以生灵凋弊的非常厉害作为借口。他们如果以生灵为念,就应当告诉他们说,河南这些地方,被伪齐刘豫暴敛的十分厉害,必定要等到这里苏息之后,才可以逐渐征收税赋,而且这些岁赂必须在五年之后方能送过去。这些如果他们同意了,那么他们的和议才算诚实的。如或不然,那么他们就是以诡计疲困我们,既使我们不敢用兵,而又于因穷之际重取岁赂,是他们什么也不做而坐收成功,他们可真是老谋深算啊。”但是这些奏疏没有得到朝廷回答。

六月中旬,枢密副使王庶即将还朝之际,听说了准备与金人和谈的消息,又赶紧上疏说:“宴安鸠毒,古人戒之,贪图享受就等于喝毒酒自杀。前多年由于国家不靖,疆场患生,敌人变诈百出,因此我们才有了耻辱的海上之盟。一直到了今天,他们欺负我们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这是陛下所自知的,不用等待臣再说了!《尚书》中说‘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尚书》里说:‘商高宗武丁守墓期间,三年没有谈论政事。’这怎么理解呢?”孔子说:“不光商高宗是这样,古代的人都是这样。当国王去世之后,文武百官在三年之内都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听从宰相的政令。”)’商高宗武丁在守墓期间,三年一句话也不能说。而现在皇上怎么可以会见外国使者呢!先帝北征而不再回来,天地鬼神,为之愤怒,只要是能说话的人类,谁不痛心呢!陛下抱负无穷之悲,将见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同意和谈会见,那么将何以为心,又何以为容,也何以为说?愿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考商高宗不言之意,不要接见异域之臣,只让赵鼎与大臣们认真商量一下,就足以彰显陛下孝思之诚了,而且这些做法与国体也相为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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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王庶又上奏说:“金使进入我们境内,经过州郡,傲慢自尊,根本没有平日礼数,我们的接伴使想见他们一面而不可得。官府有司专门供帐,以至于给他们打造金盏饮酒,轻侮肆志,略无忌惮。臣闻自古谋人之国者,必有一定的谋略。当初越人攻取吴国时,在于骄傲其志而已;秦国攻取六国时,在于放散他们的跟从者而已,其间虽然或出或入,而采取一定的谋略确实是始终不变的。金人他们所以谋人之国的谋略,就是叫做“议和”而已。大家都知道,他们当初就是以“议和”这个计谋谋取了契丹,现在又以“议和”这个计谋谋取中国。他们最初突骑奔赴杀来之时,最初也是以“议和”为说辞,暨而大兵围城,又以“议和”为说辞。二圣播迁,中原板荡,十馀年间,衣冠之俗,蹂践几遍,血人于牙,吞噬靡厌,而“议和”到现在还是他们的策略。今天王伦迎奉梓宫,而又是说金人“议和”的说辞,且与其使一起回来,这些到底可信不可信呢?刘豫虽然是僣窃大位,正名号也有七八年了,却也是一天就被金人驱逐废黜了。金人考虑到中原百姓或有人会反抗,当初陕西的叛将或许还想回归,我们一日出师必定有响应的,因此他们就又以“议和”为说辞,仍派遣使者,他们之所以与我们缓和关系,其实他们的阴谋已经昭然无疑了。

臣蒙陛下亲擢,备位本兵,国之大事,不敢隐默,故另外再为陛下献上三策:上策是,莫如拘留他们的使者,他们愤怒之后必定加兵,我们则立即对应攻打他们,这就是所谓的‘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金人以强大自居,我们一旦拘留他们的使者,出其意表,令人意外,他们的声气就最先被夺取了,他们的失败也就可立而待。其次是,希望陛下牢记不共戴天之仇,坚决地拒绝这些使者,不与他们相见,一切只使他们和一众大臣商议,然后慢慢观察他们的动向,随事酬应就可以了。最后,暂且示怯示弱,招待他们的使者以厚礼,等待他们出界之后,再派遣精兵跟随他们,就是所谓的‘掩其不备’,给他们措手不及的攻击,他们很快也就失败了。臣曾经与边将大臣议论,都说如果失去今日机会,以后再劳师费财,也决无补于事功,因此还有人说,如果今年不用兵的话,一些将军就要请求纳节退休了。由此可见,现在人情思奋,希望陛下奋力一战,希望陛下英明决断一下。”

但是这些主战派的奏章,经过枢密院时,就被秦桧压制下来了。宋帝赵构也就装作不知道,这些建议就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了。

到了六月中旬,金使福州管内观察使、太原府少尹、河东北路制置都总管乌陵阿思谋以及太常少卿、骑都尉石庆充来到了宋廷。

宋廷大臣一听金人来和谈,物议汹汹,群臣大多数都以为不可深信金人。但是宋帝赵构和谈的主意十分坚定,如果谁劝阻,他就严厉批评,或至于雷霆震怒。

赵鼎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对宋帝赵构说:“陛下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乃屈体请和,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然而陛下不担心这些,一意去讲和,只是为了梓宫及母亲、兄长罢了。这些群臣的愤懑之辞,只是出于爱君,并没有其它意思,不必以为这是大罪。陛下应当好好地给他们说:‘讲和确实不是好事,但是因为梓宫及母、兄之故,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敌人向来不可深信,如果得到梓宫及母、兄,即便是今日能回来,明日敌人却渝盟,我们所得到的也已经很多了,我们的意思也不在讲和啊。’这样的话,群臣以为陛下很是孝诚,必定就能体谅您了。”皇帝也以为然,结果很快大臣们的议论就平息了。

乌陵阿思谋最初来到宋廷,宋帝赵构诏命他与宰执议事于都堂,乌陵阿思谋不愿意,他想与宰相在馆阁中计议,赵鼎坚持不可。乌陵阿思谋不得已,就来到了议事都堂,然而还想以贵客之礼见到辅臣,赵鼎贬抑他只能以从官之礼见辅臣。

在会见过程中,赵鼎步履雍容,乌陵阿思谋一见到他,就佩服他有宰相风范。赵鼎问乌陵阿思谋这次前来有什么事情,他回答说:“是你们的使者王伦恳求我们过来的。”

赵鼎问他说:“准备商议什么事情呢?”

乌陵阿思谋说:“有好事情商议啊。”

赵鼎说:“道君皇帝的讳日我们尚不得知道,还有何好公事?”又问他说:“地界的事情怎么划分的呢?”

乌陵阿思谋说:“地界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要求的,只能听从大金给你们哪里就是哪里。”当时所有大臣执政都聚集在一起听着赵鼎和金人使者的对话,只有王庶气得扭头不看他们。赵鼎于是与乌陵阿思谋商议拟定国书的礼仪,乌陵阿思谋的嚣张气焰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后来赵鼎上奏说:“如果金使入见皇上,有可能提及梓宫之事,希望圣上少微控制一下情绪,不须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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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帝赵构问为什么,赵鼎说:“金使这次前来,并非为了吊祭,因此不须如此。”

后来,赵鼎与诸大臣包括洎管军杨沂中、解潜等人都立侍在殿上,合门引着乌陵阿思谋等人来到大殿。宋帝派遣王伦传旨,告诉他说:“上皇梓宫,荷蒙上国照管。”

又问他说:“太后及渊圣圣体安康吗?”说着就哽咽起来,举起袖子拭泪,左右大臣都开始哭泣。

乌陵阿思谋说:“我是宋廷三十多年的旧人,没有什么可以上报的,只是希望和议早成。”

宋帝又给他说:“你记得旧人朋友,必定能记得太上皇,希望你留意照顾一下。”乌陵阿思谋退下之后,朝廷就派遣王伦去馆驿招待宴请。

到了七月份,宋帝赵构诏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王伦假端明殿学士,为奉迎梓宫使。

退朝之后,枢密副使王庶留下来上奏说:“臣前日在都堂,与赵鼎等大臣一起会见金使,经过再三询问,打听到乌陵阿思谋在宣、政年间曾经来过东京,金人把他任以腹心,二圣被掳掠北狩,都是这个人出的主意。今日真是上天派他来送死,虽然把他剁成肉酱、碾成齑粉、蒸烧醢煮,也不足以快陛下无穷之冤仇。如今陛下却反而加礼承意,大臣温颜承顺,臣于是每天心酸气噎,如醉如痴,与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一眼都不想看他。俗话说,‘君辱臣死’,臣之不死,一定有所爱惜的地方!臣又私下听说,他们诡秘谲诈,无一可信之处。你问他怎么来了,他就说是王伦恳请他来的;你和他讨论事情他就说想要土地那不行。而且金人不派遣使者已经好几年了,单凭一个王伦,又有什么能力邀请他们过来呢?他说‘地不可求,听我与汝’,如果没有金主的意思,他乌陵阿思谋怎么敢擅自说出此语呢?臣整个晚上寻思此语,肯定是他们因为用兵长久,人马消耗,又老师宿将,死亡略尽,敌人互有观望,因此设下此策以休我兵,等待稍有平定,他们缓过神来,肯定又寻找干戈。如果今天想苟且顺从他们的要求,后来的祸患,就无穷无尽了!假设金人没有答应我们的请求,而是攻打我们,那么只会损伤陛下的威武,离散天下的人心,蠹耗财赋,怠惰兵将,岁月易失,凶丰不常,所破坏的是国家的事力,所忧虑的是陛下的宗祏(shí)。但是对于臣下而言无所不可,今走道路、号奉使者,朝在泥涂,暮升侍从;居庙堂、任经纶者,窃弄威柄,专任私昵,岂止可为流涕、恸哭而已哉!臣忠愤所激,肆口所言,冒渎天听,请赐诛责,臣不胜愿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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