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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衿也终于带着几位民警杀到,那伙人来不及开溜,全部被带走,因为是双方冲突,他们这边还得有人跟过去做笔录。
李如被人围攻,挨的拳脚最多,已经出了好几茬儿冷汗,身上更不知伤到了哪里,虞杞川想带人直接去医院拍片子检查,副队长见状主动提出让虞杞川陪李如一起去医院,剩下的人跟警察叔叔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谁知李如没同意,少年宽大的球衣因为刚刚被搡倒在地变得脏污不堪,他用校服外套随便往腰间一系,拎起运动背包时眉心明显疼得一蹙,却仍异常不配合地说:“不去医院,我回家。”
他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大家平时都有领教,副队长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虞杞川,却见对方盯着李如挂了彩的脸看了看,目光平和道:“不去医院也行,那后天的比赛你也别上场了。”
其余几人皆是一怔,李如原本低垂的眸子也刷地抬起,瞪圆的杏眼泛出凶状:“凭什么你说不上就不上?你算老几?”
“凭我是你的队长。”虞杞川仍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腔调:“你以为我是为了哄你去医院才这样说的?怎么可能,我是为了全队,更为了一中,你不愿去医院做检查,后天带伤上场,万一出了意外,大家都要被连累,几个月的汗水和努力全白费,你能担当得起?”
李如后槽牙紧咬,将单肩包骤然卸下啪地往地上一丢,踱近半步沉下脸与他对峙。
“哎哎哎——”副队长赶忙上前拉架,“李如啊,你听我说,咱队长今天本来家里有事的,被我一个电话叫来帮忙,不然今天咱们都得吃亏——”
“谁他妈稀罕。”李如一双冷眸愤然看进面前人的眼睛里,“让我别上场,真正该被取消上场资格的是你吧,队长?最近几次训练你都无故缺席,上个月跟六中的半决赛,你只打半场就换了替补,几个月的汗水和努力?呵,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脸红吗?”
“李如!”副队长面色微变,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如被拽得身体一偏,伤处又被挤压,眉心跟着一皱,让他绷紧下颌线硬生生忍住了。
“气话也不能这样说,哪怕你是咱们队的主力,可队长的付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最近几次缺席教练也都说了,是因为队长要参加模考,还有上次半决赛,换替补也是——”
“不用你给他解释这么多。”李如胸口起伏一个来回,冷言讥讽:“不过是随便凑支队伍打打玩而已,又不是职业的,本来就没必要太当回事。倒是有些人,口口声声把为了全队放嘴上,却做着背道而驰的事,假正经两面派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言罢拾起地上背包,撞开虞杞川的肩膀,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副队长没有再拦,虞杞川转个身,目送李如走远。
球场门外的台阶下,穿着执勤警服的虞子衿刚用对讲机跟同事沟通完,扭头看见这位腰间系着一中校服,模样生得不错但表情却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的学生仔,伸手一招:“哎那小孩,你就是刚刚挨揍的那个吧,啧,这么俊的小脸给揍成这样,还好没破相,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
李如白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举起在耳边,丢下一个冷酷的背影走掉了。
没一会儿虞杞川也出来了,身后跟着一群虽人高马大但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个个都嘴很甜地喊虞子衿警花姐姐。
虞子衿带他们回所里做了个笔录,副队长还在忧虑之前那人威胁他们的话,反复确认这事不会影响他们比赛,才总算放心。
一切弄完天色已晚,几名学生都各自打了车回家,虞杞川送走了同学,也准备离开,却被虞子衿叫住。
“你等我半小时,我开车带你吃饭去。”
“不用,我回家吃。”
“爸妈这两天都不在家,你回去又准备随便对付两口?鹭明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
虞杞川:“没什么胃口。”
虞子衿走近,手搭上弟弟的肩膀拍了拍,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才不希望你一个人待着,我很快就好,叫上鹭明,大姐带你俩吃火锅去。”
虞杞川很淡地笑了笑,没再拒绝:“好。”
十三年前的这一天,虞杞川在大学任教的亲生父母于一场实验室爆炸事件中双双遇难身亡,当时的新闻很轰动,媒体与当地报纸都极尽版面去描述这对伉俪的学术成果与未竟的事业,只是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跟无数个造成过一时轰动的社会事件一样,很快泯然于大众的视野里,只把永恒的伤痛留给了当事人及其身后的家属。
每年的这一天,虞杞川都会去墓园看望父母,但所谓的墓地,里面埋的也不过是衣冠冢,那场爆炸的惨烈程度,让后来的搜救人员已经无法从满目狼藉中分辨出那对夫妻的遗体骨灰,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半个多小时后,虞杞川坐上他姐的车,先开去家里接老三虞鹭明,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虞子衿偏头看了弟弟一眼,突然叹息般地说:“我以为你会跟往年一样,在那儿待上一整天。”
虞杞川沉默看着车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晚霞涂抹着街景,夜色一寸寸降下。
“但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同学打架的事出头,我弟还挺讲义气的。”虞子衿又说。
半晌,车子起步开过十字路口,虞杞川才道:“姐,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就忘了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