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些鄙夷的目光从我我还挂着泥星点子的脚踝上略过,我便忍不住觉得局促得很,脚后跟微微碾着地朝后挪一下。
他虽然是我弟弟,年纪也与我差不了多少,却只在幼儿时与我亲近。
自打他读书记事后便不再怎么同我说话,总是一副觉得我丢人的模样。
那时候家中无如今这般权势,我也没那么多个弟妹,母亲待我还是温柔的。
她会在纳凉的夏夜中将我抱在怀里,抚过我的后背安慰我:「怀光是男儿,同你,同我们都是不同的。怀光要读书,日后还要去做官来撑起整个家。他这个人高洁得很,见不得生活里有半点邋遢。但母亲知道玉儿是为了家中才这样做的,怀光的新买的宣纸还是玉儿拔藕丝换来的呢。」
我被母亲温柔的体谅安抚了,心头也就想着等怀光知道我给他买得书纸笔砚后,他自然就和母亲一样体谅我了。
只是却从没想过根本不会有人将这样的事告诉刘怀光。
因为他是家中长子,是将来要光大宗族的人。
他只需要用现成的纸笔写策论,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也是因此,我和刘怀光虽然年岁相同,可见识过的世界却全然不同。
我常在想,刘怀光从前常策论讲说让穷人将家中的储物变卖,便又可获得一笔不小的钱财。
那时他已十三,跟着先生读了五年书了,他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和善美满,才能让他说出这般稚气天真的话来。
我想不出答案,只知道他用着卖藕丝印泥换来的崭新的毫笔时,依旧嫌弃会去下泥塘摘藕丝的我,我便不再从正门回家,刻意避开那铿锵的读书声和其中藏不住的志气。
等到后来有了婉晴,她从小被娇养,身上更有着上京贵女独有的那一股子绮丽骄横气派,刘怀光更喜欢她。
但凡外出了回来,必会带东西给刘婉晴。
上京女子中时兴的东西,刘婉晴能够一样不落的从刘怀光那里得来。
这回刘怀光给刘婉晴带回一对九连环。
这是京中近半个月来时兴起来的玩物,而今日头正盛,那些王孙贵子们打不了马球,便成日里凑在一堆解连环。
很快就在贵族圈中将这风气带开。
刘怀光买来这一对给刘婉晴,本是图妹妹俏丽一笑,随后也能像其他贵女一样,心思灵巧,能解数环,成一段风流美谈。
他也可以凭此再在同窗面前得意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