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包,从土胚房里匆匆走了出来,我知道她是终于忍受不了,没法过了。德富追出来,试图去拉,没能拉住,就蹲在门槛那抱头小声哭。我犹豫了几秒,走过去拦住张寡妇,想问个究竟,她一脸恐慌地对我摇头,什么也不愿意说,快步跑远。
冬去春来,我把回校的学生带到村政府,在一楼清出了几个空房间,把课桌什么的搬过去,让他们就暂时在这边上课。小孩们从破房子搬到亮堂堂的村政府楼,当然很开心,老赵也说什么。
我依旧还住在学校里,每天听着从土胚房里传来的鬼哭狼嚎。
那叫声一天比一天非人。
有一天早晨,我出门活动筋骨,突然间感觉寂静得过分,这才意识到往年开春都会有的莺歌燕语完全听不到,看了看树枝桠上,一只鸟都没有。
何止是鸟,学校的周边,连鸡鸭猫狗仿佛都不敢再靠近。
02年春天,屯里又来了个算命先生。
依旧有不少人围着他算命,财运、寿运、桃花运,算什么的都有。连上课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窥探,我只得用尺子一个个把他们的头打回去。
过了没一会儿,我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朝算命先生的摊子走过去——是德富。
我连忙也跑过去。
他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连腰板都变得有些佝偻。他的眼眶可怕地凹陷,像两汪漆黑的深潭,身上散发出难闻的屎尿味,众人像避瘟神一样分开一条路。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张寡妇,试着朝她笑,张寡妇却嫌恶地扭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看到德富脸上的黯淡和愁苦,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
「德富,你还好吧。」
「诶、诶,还好……我还好,姜老师,」他依旧憨厚地笑,「来算命呢,给我妈再算一卦。」
他把生辰八字报给算命先生,先生一撒铜钱,盯着爻象细细研究了半天,面露讶色地抬起头,说老太太命格极好,虽一生坎坷,会遭各类劫害灾祸,但又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至少可保二甲子阳寿。
李德富听到结果,垂下削瘦的肩膀,愣愣坐在板凳上,我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才缓缓转头看向我。
「二甲子,真的是二甲子?」
我说是啊,上次不就算的两甲子。
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呆滞神情。
两甲子,120岁。
他低头喃喃念着,突然又看向我。
「还有好久呢,姜老师。」
我手指一抖。
「德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