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老爷子前年去世了,老太太在别墅后院给亡夫摆了灵堂,小辈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灵堂祭拜。
天冷了,祭拜完后,几人便聚到客厅里喝茶。
孔偬虽然不聪明,但嘴巴很甜,老太太也很是宠爱他,将他拉到身边,问他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孔偬看了孔深丰一眼,紧接着康以馨也瞪了孔深丰一眼,孔深丰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杯变得有点太烫。
“怎么了?”老太太极擅察言观色,见母子俩的表情,便知道有什么家庭矛盾。
“没什么。”孔偬说。
孔深丰觉得尴尬,正好手机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是东京的实验室来的电话,便立刻站出来,走到远处回廊接听。
回廊上挂着康家几代人的照片,孔深丰一边和实验人员谈话,一边沿着回廊来回走,他看见其中一幅全家福,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便走回去,又看了一眼。
孔深丰和实验人员在电话里把问题解决了,挂下了电话,他细细端详着那张全家福。画中有十五个人,坐在中间的是康以馨的祖父和祖母,身边围绕着三对年轻人,和七个高矮不一的孩童。年轻人之一是康以馨的父亲,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女孩,脸很尖,眼睛大,让孔深丰感到很眼熟。
但他看了半天,没回想起什么来,便又走了回去。
客厅里,孔偬正在说话。
“他打了我,”孔偬委屈地说,“打在这儿。”
孔深丰走近了,看见孔偬捂着自己的脸,康以馨见他过来,又瞪他一眼,对孔偬说:“你跟你爸也再说一遍。”
“什么打人,”孔深丰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宁亦惟打我。”孔偬低着头,说。
听见“宁亦惟”三个字,孔深丰突然之间如同醍醐灌顶。全家福里那个女孩,长了一张和宁亦惟极为相似的脸。
而那个女孩是康以馨。
康以馨十九岁时出车祸伤过脸,曾经整过容,长相和以前差别很大。
她二十多岁才认识孔深丰,几乎没有给孔深丰看过她从前的照片,因此孔深丰对她从前的长相几乎没有印象,也不太在意。
直到今天,他站在康以馨娘家的回廊上,无聊地打着电话来回走动,看见那一张全家福。
宁亦惟这晚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地想着梁崇那句话的意思,如同数学家为证黎曼猜想而夜不能寐。
他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自有记忆以来,宁亦惟还是第一次起那么晚。
宁亦惟简单洗漱了,没换下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想看看还有没有早饭可以吃,被坐在他家沙发上看电视的康敏敏吓了一跳。
“惟惟,”康敏敏先对他招招手,“今天睡懒觉了啊,这么难得。”
宁亦惟叫了她一声“阿姨”,走过去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拘谨地将手放在膝盖上,像小学生上公开课一样端端正正坐好。
“阿姨来你家吃顿饭,”她笑眯眯地解释,“下午陪你妈妈去买衣服。”
康敏敏退休后,整个人看起来都闲散和从容了不少,平时陪梁起潮在澳洲疗养,有时四处走走,人比以前圆润了一些,举手投足少了干练,多了几分温和:“你妈妈昨天发消息问我,衣服都去哪里买,我这两天恰好回来签几个字,就干脆来你们家蹭顿饭,带佳琴去逛逛街。”
正说着,陆佳琴走出来拿手套,看见宁亦惟起来了,似嗔怪又似心疼地隔空点点他的脑袋:“睡到现在,让你昨晚回来那么晚。”又说:“替妈妈招待一下梁太太,我再炒个菜。”
说罢,陆佳琴又回了厨房。
“惟惟,”康敏敏端着茶喝了一口,和宁亦惟聊天,“我听梁崇说,你保研到孔教授手下去了?”
宁亦惟乖乖地点了点头,说是,她便道:“那也不错,要是孔教授亏待你,你就告诉我,阿姨替你出气。”
宁亦惟不太知道怎么接话,便腼腆地笑了笑。
康敏敏瞅着宁亦惟,顿了一会儿,把电视机音量调低了,再喝了口水,才很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宁亦惟:“惟惟,你最近和梁崇见面多么?”
她提起梁崇,宁亦惟便想起了自己和陆佳琴闹得那次小别扭,不过还是诚实地说:“还算常见。”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陆小姐的事?”康敏敏马上询问。
宁亦惟头有点大,但又不好骗康敏敏,只得模糊道:“嗯,提过一点。”
“他是什么态度?”康敏敏又追问。
宁亦惟摇摇头,迟疑地说:“我说不好。”
他面对面对康敏敏,不能像跟他妈一样说话,只好专注地听康敏敏诉苦,说对方的姑娘如何如何优秀,梁崇又是如何如何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