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不知思索着什么,唇边笑意分毫不减,忽而抬眸,隔了远远的长廊与我对视。风吹动他的发,他眼底明暗闪烁,美得压过了盛夏夜里的漫天璀璨星河。
一眼万年。
(五)春日游
我到小姐房中时,小姐正亲手写帖子,用的是她最珍爱的花笺。我悄然立在书案边替她研墨,一面瞧着她一笔一画,丹青落拓间行云流水。她习得一手簪花小楷,笔法娴雅平和,结体清秀婉如,字字纤秾合度,素来为人称赞。
可她此时瞧着花笺上未干的墨迹却有些踌躇,见我来了,问道:「映妆,你看我这字可写好了?我瞧着似乎有些歪斜,不若我再重写?」
我的视线落至书桌下竹篓里一堆作废的花笺,不忍直视道:「小姐,再重写也没花笺了,这张已是最后一张了。」
她有些泄气,道:「宋大人才名在外,对书法定然也有研究。我习的楷书总归小气,早知便让哥哥写了。他行书写得最好,赛过昭国许多大家呢。」
我眉眼弯起,轻笑道:「小姐多虑了,即便请了公子写,公子也定然不会写帖子予宋大人的。再说,小姐的字素来好看,以往诗会拿出去哪有不夸的?」
我笑着开解她,拿起桌案上的花笺看,确是字字娟秀雅致无疑,一面看一面将正文轻念出声,道:「谨请贤良制造诸般品味,簿海佳肴锦妆。请君是日试尝,伏望大人早降。」
她闻言松一口气,轻声道:「你去将帖子交予母亲,教她尽早派人送至宋大人府上吧。」
我拿着帖抬步出了门,未走出几步,思及上次搬梯子乌龙,我仍有些怵与夫人独处,加之房间里宋引默的斗篷还不曾归还,于是又退了步子回来,在门边探头进去,试探着问道:「若小姐信得过,这帖子,不若我去送吧?」
小姐稍稍颔首,轻笑道:「也好,映妆待人接物素来有礼,若是你去,较之旁人也让我放心许多。」
得了小姐首肯,我便回房间拿了洗过的斗篷,折好抱在怀里,再将帖子珍之慎之地纳在袖中。正欲出门,想了想又退回房,对着铜镜瞧了瞧今日妆容可还规整,衣着可还得体,确认过后才抱着斗篷出了门。
宋引默府上离将军府略有些远,加之我脱离导航就是个十足的路痴,一路上问路、绕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此时已是精疲力竭,还要装出风轻云淡的模样叩门,与宋府的管家你来我往地周旋客套。
我心里吐槽着这趟跑腿委实不大容易,一面浅笑着与管家陈述来意。待我解释清楚后,管家便笑着让我稍等片刻,待他通传。
不多时管家便将我迎了进去,一面为我引路,一面笑得和煦,道:「姑娘来得不巧,少爷尚未回府,老爷吩咐了,让我引姑娘去见他也是一样的。」
我觉得喉咙有些发涩,艰难开口,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老爷……便是尚书大人?」
管家笑着点头,道:「正是。」
我:「……」
思及宋尚书在外严苛古板不苟言笑的名声,我不由吞了吞口水。
管事见状,笑着宽慰我,道:「姑娘莫要紧张,我们老爷喜欢懂事的年轻人,最好相处不过。」
我摆摆手,轻叹道:「管家见笑了。不紧张不紧张,见家长综合征罢了。」
管事闻言轻笑一声,这会子工夫已将我引至了大堂,伸手请道:「姑娘且进去吧,老爷在等姑娘。」
我望向他所指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迈过门坎进了大堂。入内,只见些许阳光从雕花木门倾透而进,堂内几根瞧得出年岁的红木撑住梁顶,正前方置一张朱漆案桌,案桌两旁对称着摆了檀木椅,木椅间接连着一张小几,上面或摆茶盏,或置盆景,较之秦府的简洁敞亮更多了一丝文人气。
而宋尚书便坐在厅堂正中的长桌案旁的紫檀木椅上,见我进来,放下手中书,看我的目光略带审视。
我端正了姿势,平视着前方与他行礼,道:「奴婢见过宋大人。」
说来也奇怪,在瞧见宋尚书之前我是有些紧张,可看见了他与宋引默如出一辙的眼睛后,莫名便放松了下来。都说子肖父,这话果然没错,我觉着宋尚书活脱脱一个中年版宋引默,年岁虽在他脸上雕刻下沧桑痕迹,却依然可从中窥得年轻时的倜傥风采。
他抬手示意我起身,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眉心微微皱了皱,似是在回想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将袖中的帖子取出来双手奉予他,低垂了眉眼,道:「夫人感念小宋大人为我秦府兵符失窃一事费心良多,特于三日后备了酒席宴请小宋大人,这是帖子,劳大人代为转交。」
他接过帖子,淡淡应了一声好。
我又将斗篷递予他,道:「这是小宋大人的斗篷,劳宋大人一路转交。」
宋尚书眉头皱起,并不急着接过,眼底闪过一丝狐疑,问道:「默儿的斗篷为何在你手中?」
我保持着双手捧斗篷的姿势,答道:「公子回京面圣那夜,奴婢去接公子,回府途中遇见小宋大人。小宋大人心善,可怜奴婢衣单雨冷,便借了斗篷与奴婢。因而奴婢今日特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