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们没来,只有一条条的威胁短信,我反正已经是废人一个,所以每天都会回复那些短信,和催债的互骂,恨不得他们上门弄死我,那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去开发商的家里闹退房。
那开发商是本地的,叫李建光,虽然他的公司欠了很多债,但他自己却过得很潇洒,而且才刚买了豪宅。我们这些业主每次去要他退钱,他都让我们去好好学一下法律,他说公司债务和他个人没关系,我们敢骚扰,他就敢报警抓我们。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道理。
我就这样持续闹了好久也没个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征信烂了,欠一屁股债,没有人愿意再和我交朋友,我的生活越来越堕落。
所有人都放弃了我,在这世上,唯独父母没放弃我。
虽然我总汇钱给家里,但爸妈却舍不得用,他们偷偷把钱存起来,明明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却还是去单位淘来了以前的旧冲床,没日没夜地在家帮人干零件代加工。
爸爸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没钱送他礼物,反而是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客户今天看我生日,多给了二十块红包,我难得买了带鱼吃,带鱼很美味,却让我痛风疼得厉害!爸爸老了,派不上用场,只能让你妈妈帮忙干活,真是拖累了你!」
我看着他发来的短信,难受得喘不来气。我这辈子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让爸妈一把年纪受那样的苦。
命运专挑苦命人折磨,人生从来不是起起落落,而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才第二天,我爸就打来电话,要我赶紧回家一趟。
原来是妈妈做冲床时,那老冲床不灵敏,妈妈又不会干零件加工,是临时给爸爸帮忙的,她操作不当,冲床直接压下来了!
可怜我妈妈的右手,直接被碾成了一摊烂泥!
爸爸在医院里号啕大哭,怪自己为什么要嘴馋吃一次带鱼,我就站在妈妈的身边,整个脑袋都是空的,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好像没了神智一样,傻傻地去医院前台付医药费。
可医药费付不出来。
我卡里明明还有些钱,却就是用不了,我给银行打电话,他们说我的卡被法院冻结了。原来是银行把我告上了法庭,法院按照程序,冻结我所有账户。
最后还是我前妻知道了消息,赶紧去把我们结婚时的三金给卖了,把钱打到我爸卡上。
我觉得我的整个人生,就彻底毁在了这一刻,任何一个人都没我活得那么狼狈。
我昏昏沉沉离开医院,带了把刀,去李建光的家。
不要和我说什么法治社会,不要和我说什么冲动是魔鬼。
我想得很清楚,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他要是不退我钱,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可当我来到李建光的家,我才知道要闹事的不止我一人,这里早已经有很多人看热闹。想也知道,烂尾楼不会只有一个断供的,银行也不会一次只告一个人,都是一次起诉多人。
我把刀藏在裤腿里,又不敢靠近门口,怕被人发现我带了刀,就躲在走廊上离阳台近的位置,他家是两梯两户的大豪宅,楼道窗户外就是他的大阳台,那阳台门开着,我可以看见有个女人在和他吵架。
那女人我认识,她也是烂尾楼的业主,叫赵雪莲。她是很活跃的邻居,经常带头组织维权,而且还是第一个断供表达抗议的。刚开始我们来维权的时候,保安还不让我们进这高档小区,最后就是她提了把菜刀,问保安要工资还是要命。
后来保安再也不敢拦我们这些业主,只要是找李建光的,他们统统当没看见。
我看见屋里吵得很厉害,赵雪莲手上还捧着两个雕像,仔细一看金闪闪的,她嘴里还在大骂。
听一会儿我才听明白,赵雪莲今天也被告了,她气冲冲地上门维权,却发现李建光嘴上喊着没钱盖房,结果却买了理财的全套纯金十二生肖。
那一盒纯金理财生肖,就在茶几上放着,赵雪莲嚷嚷自己要拿几个走,当作她的赔偿,房子她就不要了。
李建光肯定不同意,当场就和赵雪莲推搡起来,俩人拉扯的过程中,那一个生肖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赵雪莲顿时不敢吵了,李建光把生肖拿起来看了看,气得一耳光扇在了赵雪莲的脸上,说耳朵都被磕坏了。
这大老爷们真动起手来,赵雪莲只能被打得脸都通红,甚至被推到了门口,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看真打起来了,就赶紧拉架。
他们去门口吵了,而我眼看着茶几上的纯金生肖,忍不住喘气。
那就是钱,是开发商怎么也不肯赔给我的钱。
人们都聚集在门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鼓起勇气爬出了窗户,直接跳到了阳台上。
我偷偷进了屋,茶几上的纯金生肖格外耀眼,老虎雕像确实被磕坏了,耳朵上有了个口子。
我寻思这金子也不大,赵雪莲怎么会拿这东西抵债,毕竟一套房要百来万,不是黄金能比的。
可当我真把金子拿起来,我才发现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那金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