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尽,夏毅的父亲忽然提出想要夏毅给他爷爷扫墓,夏毅的爷爷是一位老中医,过去也教了夏毅不少东西,是一位无论何时都和蔼着微笑的老人,其实夏毅仁善的性格多多少少都继承于他的爷爷而不是父母。
墓地之前。
石质的,被风化得连棱角都没有的石碑上,碑文已经看不太清,夏毅的父亲跪在石碑前磕头,夏毅并没有因为如今的成就便对爷爷不敬,也磕了好几个响头,父亲从小工作就忙,真正陪伴夏毅童年的还是爷爷居多。
“夏毅,你爷爷曾经是一个悬壶济世的老好人,坐诊都不收贫民的钱,他老人家经常说他最困难的那段时间见惯了人情冷暖,他甚至被自己的病人伤过,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救人,在世势动摇之际,你爷爷也算是一位草根英雄了,说实话我很尊敬他。”
夏毅的父亲聊起了往事,这在夏毅的记忆中已经是难以辨认的过去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爷爷,他身上总是有一股令人安心的草药味道,爸你为何不继承爷爷的事业呢?”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无论怎么想都是文化更重要吧,文化就是我们当时眼中的修为,其实从你生下来我就没有对你抱有什么大期望,我只希望你能快乐的过好一辈子,谁知在两万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父子俩居然还活着。”
夏毅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母亲能在重疾下活下来其实也少不了父亲的一些想法,比如离婚后各带一个孩子的单亲家庭等等,可以享受到很多补贴,夏毅的父亲明显比起夏毅更喜欢夏诗这个女儿。
然而他儿子夏毅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当时根本无法想象到的。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仔细想想其实这辈子也够了,我小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我站在了这个高度上,我必须要去做一些事情。”
“所以前线情况到底如何,连你老爸我都没资格知道吗?”
夏毅的父亲早就看出来了夏毅的心事重重,夏毅无论成就多高都是他的亲生孩子啊。
“我们人族……全人类都危在旦夕,遥远的前线有着一支比我们优秀无数倍的种族,我们为了自身的延续正在对它们实施侵略,已经无所不有其极,我因为不想这样所以和人族目前的最高决策者之间发生有一些矛盾,至今我都无法去面对这个问题。”
“是吗?这样啊……怪不得你看上去那么忧郁,可惜这种问题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办法去引导你,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你心中的答案。”
“不,根本就没有答案,只有选择,我知道爸你因为作为父亲的责任想要帮到我什么,但很可惜的是您如今什么也无法帮到我,还是静静的替爷爷扫墓吧,这些话题我在前线已经说得够多了。”
夏毅对于继续谈论这方面的事情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感,夏毅的父亲不言,夏毅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回来,已经多多少少说明了夏毅的选择,夏毅果真和他爷爷一样,当父母的最痛苦之事不过是因为无能而无法引导自己的孩子。
“我觉得吧,或许放手也不失为一件错事,既然你自己都回来了的话。”
夏毅的父亲劝夏毅放手,夏毅叹了口气,他父亲果真已经无法完全理解他了。
“我虽是爸你的孩子,但也早已不是孩子,爸你知道大帝这一境界吗?人皆传其至高无上,是否至高无上我不知道,但如果这一世我人族还能有幸诞生大帝,目前最为接近之人是我,我必须负起所相应的责任。”
大帝二字在修真界有着极为恐怖的含义,那可是生灵的巅峰,修炼的极致,这个境界的伟**本难以完全用语言去形容。
“所以这就是你最为烦心的地方?”
“大概吧,我累了,我不想成帝,我不想眼见着珍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切消逝,你们,夏诗,我的挚爱等,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代价了,帝者的代价便是无止境的孤独,可我却又必须去尽力试着再开天。”
“我终究无法成为大帝那般伟大的人,可以的话我愿做回你那个蠢儿子,可我有你保护,谁来护人族?”
夏毅闭目叹息不断,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一腔热血割舍很多东西,年老了以后反而不愿割舍任何东西,年轻时梦寐以求如今的力量,但如今却又梦寐以求曾经的小小幸福,人总是在得到,也总是在失去。
“夏毅……你确实是长大了,以至于让我对你陌生,除了父子这层还强行维系着的关系,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夏毅的父亲已经再无法把夏毅当着自己的儿子看待,他心目中的夏毅早已经离他远去,且不再归来。
“只剩过往共同的记忆吧,我本也想要尽孝,陪你们安度晚年,但这却是对人族的不义,我已经没有退路,我只能前行至粉身碎骨,他人对我再多赞美,我消逝后听不到又有何用?”
“若是还有下一世,真希望一生为凡,以我这现在未来可能的数十万载修为,换来百年之幸。”
6
曾经拼命护住的东西全都变了。
夏毅还依稀记得街角那有一家包子店,那是夏毅关顾得最多的一个地方,如今只是记忆中的味道,玄黄确实是守护下来了,可依旧再也吃不到那一家店的包子。
一次简简单单的扫墓,父子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从一个最是不甘平凡的凡人,来到了伟大者不想再伟大的路口,再多赞美他也差不多听腻了,夏毅想给自己答案,可又难免去想往后这片星空的命运,那万物万族的残酷轮回。
“爸,很抱歉我差不多该走了,希望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平平淡淡,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