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给我缝细棉布的新里衣的,因为我爱动,出的汗多,要有好几件换洗才好。
夜里我抱着阿姐的画像睡觉,对着那画喃喃自语。
阿姐,我又长高了好些,里衣穿起来都小了,你何时回家呀?
恰好阿娘来寻我,听见了,抱着我又哭了一场。
阿娘总说阿姐是我家的福星,若没有她,便没有温家。
阿姐亦是她和阿爹的心头肉,寻她不到,他们不知有多疼。
我不疼,我只等着她,我听她的话,日日都好好吃饭睡觉,日日都过得开开心心,她知道我听她的话,定然是要回来的。
阿娘给了我许多碎银子,我一两都不曾花过,全攒在钱匣子里,日日拿出来数一遍。
我阿姐最爱数铜子儿,每每数时,她总要弯着眼睛笑,说宝珠,你看我们又存了好些钱了,等你嫁人时,阿姐定然能给你攒出一副厚厚的嫁妆来。
如今我也有钱了,我要给我阿姐攒嫁妆。
隔着一道墙,是个极大极敞亮的院子。
每日一早便有个人呼呼喝喝,不是在耍刀就是在弄枪。
他生得高,脸也不像我阿兄们那样白,下巴方正,看起来又端肃又英武。
他刷枪时,那银枪似长在了他手上,腾挪辗转,很是好看。
我看远处累了便看他,他很爱穿一身黑色的胡服,显得腿很长。
我阿姐说了,男人长得好不好看不紧要,最紧要的是腿要长,腿长的男人干活不怯场。
我知他的。
他是淮王,叫赵拾安,是个戍边的少年将军,近日才归的京。
他的封号承自他一个造反叔父,他说皇家情薄,将这样一个名号赐给他,自是要他时时警醒的。
我爱自说自话,他有时听着,便要问一句,先是站着听,后来又坐在了墙头上。
我说我阿姐,三日也说不累。
他不爱笑,也不插话,算是个极好的听众。
只他有时候似比我还痴。
我说我同阿姐住在汴河边的仓库里,那老鼠比猫都大,我阿姐脱了鞋丢过去,那老鼠竟叼着我阿姐的鞋跑了,第二日我阿姐便少了一只鞋穿。
我阿姐还要上工,便穿着我的鞋,我穿着阿姐的一只鞋,坐在河边等她。
他就问为何不买双新鞋穿呢?
你说他痴不痴?
我阿姐身上的银子,是要留着租船的,若是买了鞋,少了的钱要几日才能赚得到?
等下了工,阿姐蹲在河边编草鞋,那日的黄昏似于别的不同,天边焦黄焦黄的一片,光晕在阿姐身上,又坚毅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