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贵族着石青色补服,分列两侧。弘历独乘十六人抬轿子,自西侧入,一路山呼万岁。弘历入座,众臣这才坐定。
身着朱红色喜服的乐师鼓瑟吹笙,侍宴太监唱喏一声,便是一道美味佳肴,好一番君臣和乐景象。
这座次也是有泾渭之分的,东向为众臣,西向为蒙古诸王,蒙古族能歌善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至酣处,蒙古亲王得了弘历首肯,唱起了草原上的歌,长调苍凉壮阔,满人通蒙语者众,一时也跟着轻轻吟唱。
弘历端起金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却有些游移,吴书来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该到了赐酒的时候了,弘历这才回神,亲自沽酒一盏,与蒙古诸王共饮。
国宴场合,妃嫔自然是不宜抛头露面的,苾芬坐在行幄内,侧耳倾听着外面的热闹非凡,蒙古亲王大妃特日格勒朗声一笑,“你们瞧皇后娘娘,时时在意皇上。”
众人的目光一时被吸引,苾芬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这大妃是曾见过先皇后的,这么一对比当真是高下立见,她嘴角浮现一抹轻蔑的笑,没有多说什么,鬓角垂下的玛瑙珠串挡住了她此刻的神色,免去了一场尴尬风波。
木兰围场众人和乐之际,圆明园内却是凉夜如水。
愉妃看着盒中的龙涎香,人都知道龙涎香是难得的珍贵香料,却不知这也是一味极为金贵的药材,有活血化瘀的神效,若是与生结同用,效力大增。
她捻起一块,便是这价比黄金的龙涎香,只要在贵妃生产之时,在香炉里点燃一些,便能催得贵妃早产。愉妃合上匣子,“接生嬷嬷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彩月福身,“回主子的话,那接生嬷嬷是正黄旗辉发那拉氏包衣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家生奴才,主子有命,奴才从命,她岂敢不用心?”
愉妃放下心来,望向天地一家春的目光之中带上了狠辣,“贵妃,别怪我!要怪便怪你的儿子阻碍了我儿子的路,他不得不死!”
若翾等人自然是不知道愉妃的狠毒心肠,贵妃行幄内,她换上杏黄色寝衣,“说起来,永珩还是头一回去围场里,他一向喜欢骑射,定然高兴的。”
焕春却有些担心,“小主子也不过十二岁,主子也真放心。”
若翾抿唇一笑,“男孩子总是娇养着怎么好?就该让他摔摔打打的,才能长成铁一般的男儿,再说了,有忠勇公教导,定然不会出错的。”
抱夏端来了蒸脸的热水,加入了茉莉花汁,“也就主子心宽,十二阿哥和十一阿哥差不离的年纪,皇后娘娘从不让随意骑马的。”
若翾微微俯身,热气腾腾,她的脸上逐渐出现点点水珠,本就光洁白皙的皮肤越发如同剥开的鸡蛋般的白嫩,“皇后娘娘毕竟只有十二阿哥一个儿子,况且十二阿哥是嫡子,自然要精心养护。”
行幄门口侍立的小德子撇撇嘴,那哪是精心养护啊?简直比养女孩还要仔细。
蒸脸之后,焕春递上和田青玉玉滚,轻轻碾动,若翾将手放在掺了玫瑰香精的水里,低声道:“今儿个十几了?”
抱夏递上擦手的帕子,“九月初八了,万岁爷说是要等十月份才回京呢,只怕主子过了生辰,也该回去了。”
若翾掀起眼睑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木兰围场内。
一众戈什哈跟在永珩身后,策马疾驰,永珩张弓搭箭,射中一只白狐。
一个机灵的戈什哈笑道:“小主子当真鹰眼,这只白狐恰好拿回去给贵妃娘娘做围脖,贵气又保暖。”
永珩被他说中心思,当今朗声一笑,“好家伙,你倒是聪明,小爷正是有这个意思呢,今日是额涅的生辰,只可惜这只白狐没给我早些遇上。”
众人正说笑间,一身石青色行服的永琪策马而来,“永珩弟弟。”
永珩蹙眉,命人装起白狐,“五哥?”
永琪站定,看了看永珩身边的戈什哈,“永珩弟弟收获颇丰啊,真是好样的。”他声音爽朗,英姿勃勃。
永珩淡定一笑,“这也算不得什么,”他看了看永琪身后,“五哥的戈什哈都到哪去了?身边总要有人跟着才安全啊。”
永琪轻轻挥动着马鞭,漫不经心道:“他们跟着多有不便,想跑一圈马,都有人拦着,”我望向永珩,“怎么样,咱们哥俩跑一趟?”
永珩眉心皱起,“这···”他看了看四周,丛林森森,地势倒也平坦,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也好。”
永琪策马先行,永珩随即跟上,兄弟俩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马,没一会便不见了人影。
一众戈什哈傻了眼,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道:“主子到底年纪小,咱们还是跟上。”
永珩策马跟着永琪身后,跑了一阵,便觉得不妥,方才停下,破空之声响起,他急忙俯下身,却不料那利箭射中的却是永珩的马匹,马儿吃痛,狂躁地乱跳,马上的永珩若非抱紧了鬃毛,几度被甩下马。
饶是永珩镇定,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胯下的马狂躁不已,四周还有冷箭环伺,正六神无主之际,伺候的戈什哈恰好赶到,他朗声道:“我在这儿呢!”
戈什哈之中有个蒙古族的汉子,只见他将绳子套了个环状,巧劲儿一掷,便套住了发狂的马,众人想要上去将马拉住,哪知这马狂性大发,忽然一个纵身,将永珩摔落马下。
永珩捂住腿,还没等反应过来,眼看便要被马蹄猜中,顾不得小腿传来的阵痛,他打了个滚,只见马轰然倒下,没了声息。
套马的蒙古汉子跑到永珩身边,用蹩脚的汉语道:“阿哥···腿怎么了?”
永珩勉强坐起身,靠在背后的树上,掀起裤脚,只见脚踝处肿了起来,“无妨,想是崴了······”
话音未落,傅恒焦急的声音传来,“永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