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芬重重地撂下手中的金镶玉嵌乌木筷,“堂堂大清的妃嫔,用膳之时鼓噪个没完,是谁教的规矩!令尊和令堂吗!”
这一开口就问候父母可太叫人难堪了!思璇气得厉害,忍不住回了句嘴,“从前在家中读书时,书中说‘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如此看来,皇后娘娘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众人诧异地看了思璇一眼,眼下没了拱火的人,苏青鸾打扇看戏,坐在她下手的芳柔却有些不悦,“忻嫔就是这么和皇后娘娘说话的吗?皇后娘娘为尊,忻嫔为卑,尊卑有序,虽然忻嫔得宠,这道理总是没错的吧?”
苾芬被这么一嗞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当即道:“忻嫔得宠便反了天了!来人,传中宫笺表,本宫要处置了这厮!”
苾芬被册立为皇后有三年多了,眼下这还是头一回传中宫笺表,众人心知这是气大了,忙起身福身道:“皇后娘娘息怒。”
众妃行礼,这厢皇后身边的女官早已寻来了中宫笺表和凤印,苾芬口述,女官执笔,“妃嫔如不尊家法,皇后有权惩处。忻嫔戴佳氏言语犯上,着禁足三月,停绿头牌一月以示惩戒。”
思璇眼下正是得宠的时候,自然更加不服气,眼中含着一泡眼泪,就要站起身去寻弘历。
苾芬瞧见这样,更是生气,“中宫笺表在后宫视同圣旨,忻嫔,你不要过于放肆了!再不然,本宫就要传杖了,也叫你名垂青史一回。”
忍冬及一众宫女急忙拦住忻嫔,“主子,您煞煞性子吧,那可是皇后娘娘啊。”说着,拉住她就要跪下。
思璇越发气性大了,甩开忍冬的手,“我非得回了万岁爷,难道我就只能这么挨骂、挨罚!”
苏青鸾起身道:“皇后娘娘,到底忻嫔妹妹眼下得宠,您也算是让一个面子给万岁爷吧。”这说是求情,却求的苾芬心中更是光火。
“个个都这么着了,本宫这皇后别做了!来人,传杖!今儿个非得叫忻嫔知道咱们大清的家法不可。”她重重地一拍案几,连着桌子上的金镶木柄玉顶汤匙都震动起来。
一众大力太监寻来了二寸厚五尺长的板子,将思璇按在了长条凳子上。思璇大哭起来,“你敢打我!我家里阿玛额涅都从未打过,你!”还没等说完话,她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可一下都没打呢,当真是个胆小的,难道吓唬了一番就昏了!?还没等苾芬反应过来,那忍冬一声尖叫,“忻主子见红了!”
众人面色难看,苾芬更是险些摔倒,好端端的见红,莫不是有了身孕?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忙着人去请太医号脉,将思璇抬进了芳柔所居的性存斋内。
得到传召的钱谦益很快赶来,将帕子搭在思璇手上,蹙眉道:“忻嫔娘娘脉如走珠,圆滑有力,确实是有孕之兆,只是娘娘有孕不过月余,方才又似乎吃了惊吓,有滑胎之像。”
苾芬面色一白,思璇的龙胎若是出事了,倒霉的可就是自己啊!她忙道:“龙胎决不许有失,太医快快给忻嫔准备安胎的药物。”
钱谦益拱手,“是,微臣这就去。”
就在这时,思璇悠悠转醒,下腹的疼痛叫她哭出声来,“忍冬,我这是怎么了?”
忍冬忙道:“是喜事呢,主子有身孕了!”
思璇脸上放光,甚是惊喜,“真的?”她缓缓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我有了万岁爷的孩子了。”想到这里,她的目光移向一旁呆立着的苾芬,“所幸皇后娘娘的板子没打下来,不然管教皇后娘娘全族倒霉!”
这话可太过分了,苾芬气得身子直打摆子,正要怒斥,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音。众妃齐齐下拜,“臣妾恭迎皇上。”
弘历摆摆手,越过众人,走到思璇床边,“朕听说你有了身孕,又惊了胎,怎么回事?”
这仗腰子的人来了,思璇还怕什么?越发小意痴缠,“还不是皇后娘娘,奴才才刚和皇后娘娘玩笑来着,娘娘便要传杖,所幸奴才的孩子聪明,教奴才晕过去,不然这会子······”她任由眼中的泪水滑落,“咱们的孩子便没了。”
弘历蹙眉,望向苾芬,“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苾芬连忙福身,“万岁爷,是忻嫔顶撞臣妾在先,臣妾不得已才传了中宫笺表,可是忻嫔犹是不服管束,臣妾传杖,只是想吓唬吓唬忻嫔罢了,绝不敢谋害皇嗣!”
她脸上的惊慌不是作假的,弘历瞧得出来,“罢了,所幸忻嫔及皇嗣无事,朕也不欲追究,皇后起身吧。你们都退下,朕和忻嫔说说话。”
思璇气不忿的瞧着苾芬全徐全尾地出去,撅嘴道:“万岁爷为何不替奴才和孩子做主?您偏袒皇后!”
弘历淡淡开口,声音却不容拒绝,“她是皇后,你是后妃,自然要受她约束,莫要厮闹了,知道吗?”
思璇简直不明白了,若说宠爱,弘历绝对是足够宠爱她的了,可偏偏有些时候,他就是无比冷酷的,简直难以捉摸。眼下她有了身孕,他都不护着自己,忻嫔气得翻过身子,“万岁爷如此待奴才,实在是······”
弘历打断她的话,声音冷硬如石,叫人从脊背上发寒,“朕虽然宠你,但你最好知道分寸一些,你以为你是凭什么!”说完,转身径直离开了绮望楼。
思璇还未来得及拦阻,就瞧见那一抹明黄转眼即逝,她小声地哭出来。
忍冬急忙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珠,道:“主子,您这是何必和万岁爷闹不痛快呢?瞧,你如今对着万岁爷使小性子,倒是白白地叫皇后娘娘捡了个便宜吧。”
思璇气哼哼地将床上装饰的香囊掼在地上,“可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都一点也不护着我,难道我就活该受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