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雅安地震中的可恶家伙。
她抓起仁青多吉的手,少年闪电般地甩开了,眼瞳中浮现一丝惧怕,戴明媚柔声道:「抱歉啦,我拽着你的衣袖吧,慢慢走,他们还没走远呢。」
这回仁青没有再抗拒。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空阔的布达拉宫广场,朝圣者与维持秩序的军人都在前方,唯有零星几个老人在原地叩头。走出半晌,仁青多吉忽然说:「谢谢。」
「突及其。」戴明媚笑道,「这是我会的唯一一句藏语啊……啊不不,还有一句:扎西德勒。」
沈清平(6)
拉萨北郊临时营区中央那间军绿色的活动板房,是国喜委临时作战指挥部的主会议室。沈清平背着手站在投影屏幕前眼睛不眨地盯着进度表,拉萨地区几座寺庙的搬迁工作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可整体进展还算顺利,进度表上的方格一个接一个地被涂成绿色。
时间是最大的敌人,他们在跟其他国家赛跑,跟地震赛跑,跟UNFCMSB的时间线赛跑。而寺庙和城市搬迁只是整个计划出发的号角,当移山换岳的庞大工程开始,爆炸冲击波对地壳结构的影响很可能促发一系列大地震,地址专家郑波院士就此做过相当不乐观的估计。
这时旁边屋子里的争吵声猛然提高,「你懂个屁!」一个威严的男中音喝道,沈清平听出这是成都军区司令员张辉的声音,「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你在汽车团执行过多少次警戒任务?打过多少发子弹?经历过几次实战演练?……出去给我洗把冷水脸再进来,不许带情绪!」
小会议室门被推开,杨亨通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转身立正「啪」地敬了一个礼,挥手把门磕上。门一开一关,沈清平看到桌子旁边坐着成都军区和兰州军区的司令政委,西藏军区与南疆军区的主要首长也都在座。
「咋啦,老杨。」沈清平拽着杨亨通的胳膊,拉他坐到折叠椅上,「喝口水,别发脾气,吵架没好处的,有事好好说。」
老杨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个干净,一抹嘴:「敢跟谁发脾气!每个都是首长,就老子肩膀上的道道少。刚才开会说拉萨地区寺庙迁移的护卫问题,现在不是几座大庙都拖起来了,正用牵引车往青藏线上拉呢,正是紧张的时候,上面居然指示所有自动步枪用空包弹待机,每个兵全身上下只让带一个实弹弹匣,实弹不超过十五发,你听听,这不开他娘的玩笑呢!」
沈清平想了想,说:「解放军的枪口对外不对内,这个做法我是能理解的,我们要防范的是境外敌对势力和民族分裂分子的渗透破坏,绝不能用上膛的枪瞄准老百姓。」
「你就在我旁边!」杨亨通老脸涨得通红,伸手戳着窗户,手指抖个不停:「色拉寺死了五个人,哲蚌寺死了十一个,十六个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给压在底下了,这些小年轻死得冤不冤?当兵三件事入党、立功、割包皮,他们刚当了几年兵?追认二等功有个屁用,奖章证书和喜报寄回家里,抵得过一张死亡通知书吗?你说这是必要的牺牲,我认了,可当兵的枪里咋能没子弹?每人拄一根烧火棍子能干啥,靠空包弹吓唬人?在可可西里偷猎的还人手一把步枪、子弹管够呢啊!」
「老杨,老杨。」沈清平压住他的手臂,「你说的意思我非常明白,可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正站在悬崖上面,稍微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啊,这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问题,中央军委的决定是正确的,有时候必须谨慎又谨慎,忍让再忍让。」
杨亨通呼哧呼哧喘着气:「我就是……。」
「这么跟你说吧。」沈清平说,「我们现在是冲进别人家里来,把别人住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房子推倒,让人搬到离家几百上千里的地方住去,说难听点,这是土匪干的事情!虽然为了整个村子,也为了他们自己,这些人必须离开故乡,这不是件错事,可人跟故土之间的那根线怎么能说断就断?什么叫家乡,那就是祖祖辈辈世代居住的地方,从小喝着这儿的水,吃着这儿的土,闻着这儿的空气,就算长大了走远了,骨头里面还是一股家乡的味道。就像我是陕西宝鸡人,不管在北京、美国还是月亮上活了多少年,死了烧成一把灰,闻起来还是那股岐山哨子面的味儿,这东西想改也改不了!」
老杨喉结滚动,垂下视线:「这我知道。看着藏族人我也心里难受,可是……」
沈清平叹口气:「你知道三门峡移民吗?从1956年到1960年,有二十八万移民因为水库蓄水而离开家乡,迁徙到渭北、甘肃、宁夏,当时村组干部带队狠抓移民工作,催着走,赶着走,拖着走。结果咋样?几年间这些移民几百人、几千人地偷偷回到家乡,在库区随时可能被淹掉的土地上定居耕种。多少年里,逃了抓,抓了逃,有的赤身裸体游过黄河,有的穿过毛乌素沙漠绕道山西,就算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人离开家乡,就是这么难。」
杨亨通沉默下来。沈清平接着说:「我们的藏族同胞是淳朴善良的,在当地政府和活佛的动员下,他们愿意离开青藏高原,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而他们唯一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