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某人招牌式的冷嘲热讽。
「听闻前朝有位贵人就是因为贪凉得了头疾,年纪轻轻暴毙而亡,」陆久宸伸手关窗,居高临下地觑了我一眼,「我瞧着你倒是有效仿一番的念头。」
我又被气笑了:「陆久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头发不绞干就坐在窗边吹冷风,」陆久宸嗤笑一声,「怎么,傅瑜刚刚过来说了什么,让你露出这副失魂落魄的蠢样子?」
我根本不想理他:「我懒得绞而已。」说着便想跳过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今日……」
「这都懒得动,不如真当只猪。」陆久宸打断了我的话,口吻颇带不耐,「给我。」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没再说话,皱眉扯过我手中的绞发巾,在我尚未干透的发上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我愣住了,仰头想看他,对上一双寒星般的眼眸。
陆久宸长得是真的好,垂眼时眼睫细密,比女子还要纤长,我在他浓黑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怔愣片刻,还未说话,他便伸出另一只手卡住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掰正,轻声呵斥了一句:「别动。」
陆久宸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性子,但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据说都没有丫鬟伺候,所以做起这种事来,竟意外的并不算生疏。
也许他说得对,经过傍晚那一遭,我虽算不上失魂落魄,总归有几分心不在焉。比如在此刻,就无心纠结他这般失常的体贴举动,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喃喃说道:「你今天不该站出来,也不该表现出那种态度。」
在外人眼里我与他交集甚少,至多算两看相厌的相识之人,但他今天那般姿态,即便话不太好听,庇护之意也显露无遗。尽管众所周知陆久宸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心意,但他这样保我,只会让朝上那群老狐狸产生些许猜测,甚至傅瑜都会注意到这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右相公子,这对他日后行事,有害无益。
「所以呢,」陆久宸不咸不淡地说,「今日没我,你打算如何?」
「不是还有双面绣么,」我语气坦然,「打死不承认呗,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和那人私通,演得像样一点,傅瑜总不至于赐死我。」
陆久宸忽然沉默了。我看不见他,只知道他揉我发的手慢慢停住,然后似有若无地,很轻地顺过我的发顶,像是安抚一般,又像是我的错觉。
「她算个什么东西。」青年的嗓音宛如晚秋深夜的露,凉到极致,「我都……的人,她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指着你的鼻子这般辱你?」
我有几个字没听清,追问他:「什么人?」
他的手彻底停住,沉默了许久,才语气喜怒未定地换了个话题:「不出三个月,英王定会动手,倘若成事,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啊,」我想了想,「以前爱看游记,以后……就游历一下吧。」
「和谁?」陆久宸忽然问道,「傅韶行?他现在都未娶妻,莫不是在等你?」
我避开了这个回答:「……我就不能一个人?」
陆久宸不知是何意味地「呵」了声:「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又善心泛滥的愚笨之人,我怕你单独游历不出三日,就被骗得身无分文。」
我被他气笑了:「陆公子这张嘴可真是刁钻刻薄,不过即便是你设想的这样,又与你何干呢?」
我等待他与我反唇相讥,但他什么也没说。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都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才听到陆久宸说:「若你想,也可以有干系。」
我的头发早已被绞干,他放下手,恰巧晚风拂过,将一缕碎发吹入他的掌心。他下意识抓住,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任由柔滑的黑发一根根落出指间。
他这一生飘若浮萍,无依无靠,靠仇恨两个字撑过了二十余年,想求的与追寻的并非一物,求不得,放不下,如今目光所及的在身边,却只能看着它流泻在掌心。
——像是怎样都捞不住的水中月。
我怔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着问:「什么干系?」
陆久宸沉默片刻:「我答应过七月。」
我们默契地不再说话,直到陆久宸淡淡地道了声别,离开了我的营帐。我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料峭的一道,笔直笔直,和当初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七月那时对我说:「我哥哥叫容昭。」
我第一次看见陆久宸时,小小的少年脸上就没有表情,垂着眼孤僻又乖张地隐匿在一边,与七月口中的「温暖」毫不相符。他看向我,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漠然,甚至眉梢处还有几丝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戾气,说起话来也气人得很。
我跟七月控诉:「他好凶。」
七月笑眯眯地对我说:「哥哥是害羞啦。小姐你以后就知道了,哥哥是个很别扭的人,心里想什么也不会说出来,老让人猜。」
我还是不够了解陆久宸,或者说,我下意识不想再去背负更多。
否则我不会听不清,他说的是「我都不舍得动的人」;否则我不会问他,到底是什么干系;否则我应该知道,他那句「答应过七月」,其实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