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东西绊住了步伐。
他教我步射时摸我的头说「明玉真聪明」,偷偷带我去玉带湖边泛舟放风筝,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记着的都是我。
可是我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傅韶行。
原先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傅韶行出征,陛下召我入宫,回国公府时,贺知明拦住了我的马车。
他说:「明玉,你若不愿嫁,我娶你。」
当时陛下有意选我为太子妃的事情传遍了京城,原先派媒人来说看的人家都不见踪影,避我如洪水猛兽,连宁王也被陛下召见,此后闭门不出——谁敢跟天家抢人?
贺知明倘若娶了我,后半生仕途尽毁。他自小父母双亡,走到科举高中,进入中书院这一步,靠的全是自己,他说要娶我,就是自己的决定,也是放弃自己对我说过的,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愿望。
「我娶你之后,可以带你四处游历,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以后都给你花,吃的喝的用的,你要什么都可以,」他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看也不敢看我,磕磕碰碰地说,「除你之外,我不会再纳任何人,就我们两个就够了……」
谁能想到,曾经出口成章、妙语连珠、潇洒俊俏不染人间烟火的探花郎官,也会有这种窘迫的时刻。
他问我「愿意吗」,我看着他,也是第一次看清他。
贺知明看向我的时候经常带笑,俏皮的,潇洒的,看似云淡风轻,但只此一次,他满眼秘而不宣的贪痴妄念,再也藏不住了。
我愣在原地,无数次记忆中有心无心的细节被捕捉,浮现一个我从未察觉的事实。
他多能藏,我这样自认为聪敏灵秀的人,也从来看不出来。
又或者是,我满心满眼的傅韶行,已经看不见他黯然避退的一颗真心。
可是,你叫我怎么忍心,让他为了我,赔掉自己的整个后半生?
一个没用的颜家独女,换他前途无量的抱负、作为、功名。这样不合算的买卖,我不允许贺知明做。
「明玉,」他双眸映着我,嗓音低哑,苦笑了一声,「陛下这道旨意一下,我就日日夜夜想着带你走,但后来又觉得,我孑然一身,你却不是,我贺知明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你抛下一切跟我离开。」
我说不出话。
他很少这样正经,总是快活笑着的,因此露出这样黯淡的神色,才格外让人心折。
「与你说这个也不过是抱怨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点了点他微蹙的眉,「贺公子不是号称百岁无忧第一人么,『闻人三分笑,人比花还俏』,怎么如今还愁眉苦脸起来了?」
「你这打油诗是现想的?」他配合我扶额长叹,何其做作,「颜大才女,文采斐然,令兄听了估计都得落泪。」
他的眸光流转间,有显而易见的纵容。
「那可不,」我对着他转了一圈,「文采斐然的贵妃娘娘好端端地站在这,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妥帖的。这下你可以回去告诉爹爹,我确是过得很好了吧?」
「明玉,」青年眉目若画,俊逸清秀,他似是被我逗乐,开怀中却总有几分低落,忽而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歪了歪头,满眼的无辜:「嗯?」
「国公爷嘱咐我来见你之前,我就已经打点好了入宫事宜,是我自己想来见你。」贺知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生得极好,清清渺渺,比秋霞山上的冰泉还要清透,「你说得对,我担心你,放不下你。」
「那你也要记住,颜姑娘要做什么,在下都愿为之赴汤蹈火,」青年伸手,最后却只是克制地落在我的发顶,嗓音低而暖,「万死不辞。」
他最是聪明,他什么都知道。
贺家哥哥惊才绝艳,总带着闲云野鹤般的淡雅,实则是不喜出风头,有种为人处世的独特智慧。
我其实不太明白贺知明喜欢我什么,但我清楚一件事。
我不想让他喜欢我。
四
爹爹以前便说,我和其他的闺阁姑娘都不太一样。
我原先也不明白,问七月的时候,七月想了想便说,可能是姑娘格外好看吧。七月总是能把讨巧话都说得毫无匠气,我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忍俊不禁,然后毫不客气地点头应道:「七月说得都对。」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京城的姑娘都好看,但我自来知道,我的好看是独一份的。
我十四岁那年,千芳会上,一向不苟言笑的荣安长公主亲自给我簪花,选的是牡丹中的极品魏紫姚黄,从此「天香国色」之名便传遍京城。
但爹爹说的不是这个,很久很久之后,我被锁在东宫中,冷眼看着一屋的莺莺燕燕蜂拥讨好着霁月风光的傅瑜;我毫无心理负担地引诱单纯的阿泽,只为了排遣无聊与孤独;我明知傅韶行独身多年是为了谁,依旧无动于衷,仿若置身事外。
我终于明白,我与姑娘们不一样在哪。
大多数女子的一生,被绑在父族,到丈夫,再到儿女,夫唱妇随,外嫁女,从来都一心一意体贴着夫婿,甚至一生就绑在了那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