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尘,你看老朽先前说的,与现在这情状,可有半分差别?!”
“老夫早就告诉过你,圣域突然变改夺取云寰秘境名额的方式,且提前将我们门下的得意弟子召集到圣域,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老夫也让你别那么急,遇事多留个心眼,可你呢?把老夫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你也不想想,云寰秘境受圣域所控,虽然到现在为止,也就开启过两次……”
“可无论是哪一次,圣域哪里有像这回一样,这么大公无私,直接就将他们圣域为自身所预留下的名额,也拿出来给整个九重天域,公平竞争了?”
“要知道,圣域预留名额这事,可是圣域的老惯例了,这也是整个九重天域,早就接受了的事,突然更改,还放出了这么大的馅饼,你们就光想着去吃,也不想想吃多了,会不会被撑死!”
“现在好了,我们宗门下一代的扛鼎之人,现在全陷在圣域里了,就连你那唯一的儿子……”
这老前辈怒气冲冲地念叨到了这里,却在垂眸时,不经意间看到了被他正训斥着的亘尘,那一双已经全然通红,内里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眸时,骤然哑声。
亘尘虽是他们沐灵宗的宗主,但同时,也是他最得意,将一身所能都倾囊相授的亲传弟子。
所以,这名为徽彻的老前辈,对自己这爱徒,到底还是存了些不忍,没有再就这个,刚起头的亘尘的独子,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原本很有精神的语气腔调,在这一刻才显出了无尽的苍老和疲态来,那是一种,修为已经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极致,迟迟无法突破,身躯内部才不可避免地,产生的衰颓。
“现在,你知道痛了。”
“可亘尘,这世间有太多事,它变幻莫测又稍纵即逝,如果你没能在该看清它的时候,窥清它的底色……”
“那一旦错过,你就再也抓不住它了。”
“你最后所能品尝到的,便是你这时候,所感受到的一切。”
“记住这份懊恨的无力吧。”徽彻抬起自己,那一双已经能清楚看到苍老痕迹的手,在亘尘低垂着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老夫已经没办法照看你更久了。”
“今后的路,终究是要你一个人去走。”
这话说得实在是沉重且不祥,亘尘低敛着的眼睫狠狠一颤,抬眼看向自己师尊的双眼里,除却痛苦,便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师尊?你……”
“我已经有了预感。”徽彻对上亘尘这样的目光,说的又是这样宛如告别的话语,眼底却平和得像是一汪再幽静不过的深泉。
“就算是拥有漫长生命的修真者,在没能将自己的大道补充完全,又迟迟踏不上更高的境界……他的生命,也是会有限度的。”
“会老,会衰弱,会失去一切。”
“老夫……为师让你失望了。”
“小尘,你引以为傲的师尊,到底也只是个求仙之途上的庸人。”
“师尊,不是……您别这样说……”亘尘声音发颤,自从成了沐灵宗的宗主后,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露出过这样失态而脆弱的神情。
就连他在得知自己唯一的独子,和一向看重,未来会成为宗门新的支柱的天骄弟子们,都陷落在圣域中,遭遇生死危机,甚至同宗之中还有死伤,他都不曾像现在这般彷徨无措。
可是,他的师尊,他那修为已经到达大乘境,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所有的至强者中,论实力都排于第三位的师尊——
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像是在和他道别,永远也无法相见的话?
他的师尊,他一直崇拜,引以为荣,追随仰慕着的师尊……他不相信,不相信这样的师尊,也会有陨落之时。
他无法接受。
亘尘的身体都不受控制般颤抖起来,而徽彻放在他肩膀的手,却在这一刻蓦然加重了力道。
那力道如重石,也如雷霆般击穿他动摇的意志,让他整个人如同生了根般,被徽彻用力地按在原地。
身体的抖颤,于这一刻如来时般,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用为我悲伤。”
“亘尘,看看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