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陪你。”殷无峥缓慢而低沉地开口,他勉强提起了精神,不愿让已经承受无数痛苦的凤栩听出他的绝望与退缩。
他说:“我不会离开你,穷尽碧落黄泉,你我永无分离。”
殷无峥虽然没有明说,可凤栩听懂了,赵淮生曾经说过,长醉欢就像是一座山,压垮的不仅仅只是承受痛苦的人,更有身边人。
对他动了情的殷无峥也快要被压垮了。
凤栩觉得好痛,不仅是因为长醉欢,更是因被他一起拖进深渊的殷无峥,可他又欢喜,因为殷无峥是真的爱他,分明已经是天子之尊,却要与他同生共死。
埋在殷无峥怀里的凤栩虚弱且艰难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即是回答——我还可以,我能做到。
高傲又娇气的小凤凰已经在殷无峥不曾知晓的时间里,变得极其坚韧顽强,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殷无峥眼前有些模糊,他伸手轻轻遮住凤栩沁着泪光的双眼,而后温热的泪便滴落在了自己的掌背。
他说:“那好。”
这条路太苦,可凤栩要走下去,殷无峥就愿意陪他熬着。
这一次的发作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不过两个时辰便过了劲,凤栩甚至没如往常般直接昏睡过去,他清醒着任由殷无峥为自己梳洗沐浴,换上了柔软干净的素色中衣,还有力气对殷无峥说起地下赌坊的事。
“长醉欢是西南传过来的东西,宋承观早年曾因过被外放至西南元夏为太守,元夏偏僻荒芜,赵院使为我配药时也曾说过,长醉欢所需药材多珍贵,且其中重要的几味致幻药材多出自西南,想来将长醉欢带回朝安城的,应当是宋承观。”
凤栩轻轻咳了一声,才接着说:“地下赌坊的那些女人……应当都是被长醉欢所控制的傀儡,临走时禁军已将赌坊围困,说不定遍寻不得的宋太尉,就在那儿。”
自从陈文琅被抓后,酷刑受尽,加上长醉欢的威力,几乎是有问必答,唯独在宋承观这件事上,他虽然说出了之前两人的藏身之处,可宋承观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待殷无峥的人去抓捕时,早已是人去屋空。
而后宋承观便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
在地下赌坊发现长醉欢的那一刻起,凤栩便怀疑之前找不着,陈文琅也从未提起过什么赌场,想来是宋承观这老东西对自己极为信任的女婿也留了一手,所谓狡兔三窟,只怕陈文琅前脚带兵去清云行宫,后脚宋承观就脚底抹油先走为上。
陈文琅成了,他宋承观就东山再起,陈文琅败了,他宋承观也毫发无伤。
算计得明明白白。
只是凤栩没想到,原本查得是许逸,竟然牵扯出了宋承观,倘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
“别让许逸跑了。”凤栩说。
真相虽然尚未可知,但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殷无峥颔首,他几乎是一夜没睡,正自己穿戴帝王衮袍与冕旒准备去上早朝,玄色的朝珠下,那双眸子冷冽漠然,唯独在看向凤栩时能露出几分温和的柔色。
“私设赌坊,设局敛财,刑部知道该怎么做。”殷无峥俯身轻轻摸了下凤栩的鬓角,“你好好休息。”
凤栩牵着他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随即又松开,露出了个温软柔和的笑,“放心,去吧。”
他已经能在长醉欢发作之后笑出来,可殷无峥却只觉得满心酸涩,这样疲惫倦怠的凤栩竭力地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的一面,无非是因为他之前露出的动摇。
殷无峥替凤栩将薄被盖在肚子上,轻声说:“好生歇歇,待醒了,叫赵淮生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