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浑身上下都颤得不成样子,哪怕长醉欢还并未发作到难以忍受的状态,可他实在害怕,那是能将筋骨拆分剥皮刮肉的痛苦,他开口,近乎央求:“不…我不想,还给我吧。”
“好。”殷无峥却答应了。
凤栩一怔。
殷无峥轻轻吻在他脸颊,低声说:“熬过今日就还给你,十二个时辰而已,阿栩,你能做到的,对么?”
他的声音那样低缓轻柔,咫尺间仿若情人的轻语呢喃,却将凤栩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泯灭。
凤栩不知长醉欢的瘾要多久才能缓解,但有一次孙善喜足足拖了一整日才将陈文琅找来,凤栩也在那一日里死了一次又一次。
“不,不…”凤栩不住地摇头,还试图从殷无峥的桎梏中挣脱,“我做不到,殷无峥…别逼我,放开,放开!”
等待痛苦来临就已经让凤栩失态崩溃,他的声音中含了哭腔与畏惧,连刑狱中的酷刑都忍受过来的凤栩却因长醉欢而惊恐至此,殷无峥默不作声地将他环紧,凤栩的每一声都如钝刀落在心口研磨,他也好疼,却不及凤栩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而凤栩也在殷无峥的禁锢与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他的挣扎渐弱,像一只没了生气的木偶,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末日。
“阿栩,别去想它。”殷无峥的声音依旧平稳,可蹙起的眉与紧绷的面色却证明了他心中并不平静,但还是竭力地引导着,“与我说说话吧。”
他从未想过放弃凤栩,任由他被长醉欢夺去性命,除了忙于政事外,这几日都在与赵淮生研究这事。
但凤栩的反应比殷无峥预料得还要差,他的害怕和抗拒显而易见,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会儿更是惨白如霜。
“说什么?”凤栩褪去血色的唇轻颤了颤,又勾起无奈的笑,“我做不到的,你也做不到。”
情爱是最致命的软肋,长醉欢致幻又上瘾,带来的痛苦原本只加诸于凤栩自己身上,可现在殷无峥知道了,殷无峥喜欢他,于是便也要被扯进这片苦海中来。
殷无峥垂眼便瞧见他的笑。
凤栩总是在笑,笑得却又那么难过,如同艳红的虞美人,乍一看明艳美丽,可仔细端详时便能发现,那花瓣上沁着猩红的血。
“陆青梧母子在皎玉殿。”殷无峥说,“你可以为了他们死,就能为了他们活。”
始终木然的凤栩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睁大双眼,猛地伸手攥住了殷无峥的衣襟,咬牙狠声:“你威胁我。”
“是。”殷无峥坦然认下,他知道凤栩有多难熬,却不得不在他令他痛苦的那把火上添了柴,“你若是有个万一,那对母子就会给你陪葬,所以凤栩,你能做到的。”
凤栩像是听见了极其荒谬的事情般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因长醉欢带来的痛苦而低低地闷哼了声,才艰难道:“这就是你的喜欢?你明知道……”
“阿栩。”殷无峥的声音听上去与他要做的事情一样的冷硬,丝毫不容情,“我喜欢你,倘若没有你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你比谁都明白死去的人没有悲欢,那只留给活着的人,你既无所知,我又何必在乎那对母子的死活?”
殷无峥说得坦荡,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他所行之道仅有对错而已,无谓人情与否,唯有凤栩是唯一特殊的。
凤栩开口想说什么,却只有痛苦的喘息,他在殷无峥怀里蜷缩着试图抵抗溶血蚀骨般地痛苦,每一寸血肉都在疯狂地渴求长醉欢,仿佛得不到便要将凤栩整个人拆开拼凑再碾碎一般,足足过了半晌,他才从浪潮般地痛楚中吐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冷笑。
“这就是……你的,你的喜欢么…?”
“喜欢就要得到。”殷无峥说得理所当然。
凤栩抬眸,瞧见正低眸的殷无峥,彼此视线交织,他竟从殷无峥的神色中窥见堪称柔和的神情。
下一刻,殷无峥便轻声对他说,“这是你教我的,凤栩。”
凤栩已经说不出话,只要张口便是难以压抑的痛哼,喘息凌乱而粗重,他松开了殷无峥的衣裳,双手死死压在自己的心口,眉峰紧蹙,阖齿咬着唇,哪怕是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都不曾让他露出这样痛苦隐忍的神情,可长醉欢的瘾岂是寻常?
凤栩很快便支撑不住地开始挣扎,但手脚却忽而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起来,随即变为抽搐、痉挛,连始终压抑着的痛苦也溢出口,甚至不消多时便变为了凄厉的惨叫哀嚎,殷无峥别无他法,只能翻身将凤栩压在身下,将他双腕死死扣在榻上,他耳边尽是凤栩凄惨的叫声,那原本清琅如玉的声音此刻竟如泣血般声嘶力竭,他看见凤栩在哭,那张已经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只剩下了不堪与狼狈。
再寻不到半分如琉璃般少年郎的影子。
“凤栩…”殷无峥的轻唤在这样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犹为无力苍白,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哪怕已经是手握天下的皇帝,竟还是如当年那个卑微弱小的质子一样无力。
哪怕早有准备,可亲眼看见已经彻底崩溃破碎的凤栩,殷无峥怎能做到无动于衷,这是他唯一在乎的、喜欢的人,这世上仅凤栩一人而已。
“殷…无峥!”凤栩咬字含糊地唤他,在惨烈的痛呼声中,他的眼神犹如抓到救命浮木的溺水之人,“求你…求你…给…给我!长…”
殷无峥终于露出了不忍的哀伤神色,他将凤栩两只因痉挛而屈曲的手腕禁锢在一起,空出一只手颤抖着缓缓伸出去,而后,覆上了凤栩那双湿漉的、充满祈求的双眼。
“…对不起。”他的回绝也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