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足惜。
凤璃在那双疯癫阴冷的眼中看见了冰凉砭骨的杀意,顿时好似被扔进了冬日的河水中,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
“你……”凤璃觉得荒谬,却说不出话来。
沈云霆见状连忙起身道:“靖王殿下,我们……我们不知你与大霄皇帝是两情相悦啊,这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既然靖王殿下与皇帝情投意合,我们这便回临东。”
“这怎么好。”凤栩轻描淡写地拒绝,“既然远道而来,就在宫中住下吧,兴许哪日本王心情好了,便送你们回去。”
这下沈云霆的脸也白了,来朝安是奔着富贵,结果被囚禁在这儿过得连下人都不如,他窝囊归窝囊,也是实实在在享了半辈子福的,抹了把冷汗后讨好道:“殿下……”
“来都来了。”凤栩一挥手打断了他,“安心住着吧。”
说罢起身便走,沈云霆还想追上前,被凤栩身边的周福拦了一下,凤栩便已经出门了。
“郡马,还是不要违逆小主子的意思为好。”周福意味深长,“咱们陛下都得让他三分,这大霄最不能招惹的,便是咱们靖王殿下了。”
沈云霆张了张嘴,后悔也为时已晚。
他转身对凤璃叹了口气,语气也没了往日的卑躬屈膝,“我早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靖王要是愿意便愿意,同他好好说就是了,你们母女非要摆出那骄狂的架子,现在可要如何是好?”
凤璃僵在原地,她有些难堪地阴沉着脸,“谁知道那个皇帝竟然这么纵着他……不是说靖王一厢情愿么。”
世人万千难求真心半两,谁都不相信皇帝会对一个男子这般宠爱,凤璃来之前还以为凤栩的日子也不好过,所谓的封王也不过是随便给点好处的浮名,却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凤栩走出门,便瞧见在廊下偷看的沈清,许是因为在他身上吃过亏,沈清老鼠见了猫似的飞快缩了回去。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都是窝囊懦弱的东西,凤栩哂笑,朗声道:“想入宫就安分些,否则宫中的枯井可多得很。”
沈清在柱子后面吓得面无人色。
回净麟宫时,殷无峥的国政也处理得差不多,周福跟着凤栩,允乐便留在净麟宫伺候圣驾,正收拾桌子上的奏折。
凤栩随手拿起一本,忽而扬眉。
“弹劾我的?”凤栩觉得有点意思,这奏折说他笼络前朝皇室,大有不臣之心。
想来说的就是正住在宫中的平阳郡主一家了,凤栩回忆了一下,想起这位大人也曾在宫宴上个殷无峥送过漂亮少年,想必是急了,生怕凤栩近水楼台先得月,往皇帝身边送女人。
殷无峥将奏折抽走放回去,“不必理会。”
凤栩不置可否,他瞧见殷无峥根本没批这折子,原模原样地送回去,便是在敲打这位大人好好说话别放肆。
“我才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呢。”凤栩钻进了殷无峥怀里,贴着他的脸念念叨叨,“你是我的,殷无峥。”
殷无峥搂着他亲了亲,“好,我是你的。”
轻而易举地捋顺了小凤凰的毛。
第97章弱柳
平阳郡主是旧朝的皇亲国戚,郡马在临东也手握几分实权,但住进了皇宫,他那几分旧朝的权也实在微不足道。
世人慕皇权,但李瑶与平阳郡主一家这种住进皇宫的便不那么欢喜了,凤栩听闻沈云霆偷偷摸摸买通了宫人,要走通人脉尽早出宫,他也不曾多管,正好看看平阳郡主那般盛气凌人究竟有多少底气。
日光晴好,凤栩站在尚书省衙门的檐下往外瞧,权利更迭、王朝兴衰,但朝安依旧,山河如初,身着素缟的女子站在尚书省外往里瞧,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
“小女宋芫娘,求见靖王殿下,劳烦通传。”
宋芫娘是宋承观的独女,凡是宋党相关,当今陛下都杀得毫不留情,却没想到留了宋承观的家眷,衙役不敢耽搁便进门通报,凤栩听闻也怔了怔,说:“请她进来吧。”
宋芫娘身着白衣,与凤栩熟悉的母后嫂嫂是截然不同的女子,无论是卫皇后还是陆青梧,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她们骄傲、高贵,犹如九天玄凤,而宋芫娘若柳扶风,是很标志的小家碧玉、深闺女子。
可凤栩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偷走了兵符,为西梁兵马大开方便之门,打了亲生父亲一个措手不及。
“宋姑娘。”凤栩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宋芫娘却怔了片刻,含笑落座,轻柔道:“真是好久无人这样唤我了。”
凤栩也随之一怔。
“殿下见笑了。”宋芫娘一直笑吟吟的,声音轻柔得如拂柳枝的风,“不知几时,他们皆唤我陈宋氏,或是陈夫人,确是许久无人这样唤我了。”
凤栩从这个纤细瘦弱的女人身上嗅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息,却又说不上来,就如同枯败绝望与腐朽中生出的、艳如血的花,由死亡与痛苦堆积而成,也或许是他们都吃过陈文琅这头畜生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