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就躺在那,像一尊漂亮又遍布裂痕的玉雕,了无生机,死气沉沉。
甚至连平日里的假笑都没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内空泛无物,也不曾瞧殷无峥一眼。
但殷无峥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大抵是凤栩此生的磨难终于快要到尽头了,长醉欢的瘾并未如同最坏的猜测那样一刻不停,而是给了凤栩喘息休养的时间,看似是要等到下一次该服用长醉欢的日子才会发作。
“想去看看陈文琅吗?”他问。
凤栩终于有了些反应,缓缓转头,看向了殷无峥,眼中的恨意戾气令得眉心阴郁更浓烈。
“去。”
因为嘶哑,说得很小声,却是切齿拊心。
灼灼烛火落在眉睫之上,照不出半分暖色,怨与恨让他好似地狱厉鬼般,苍白且阴冷,一双漆墨眸子泛起森然如刀刃般的冷芒。
“好。”殷无峥伸手将凤栩扶起来,对外吩咐了声:“送进来。”
外边候着的宫人便端着早备好的饭食送进来,另有人利落地在榻上安置了一张檀木小炕桌,做工精致的粥点纷纷摆上。
“吃些东西,再吃过药,带你去看他。”殷无峥极体贴地将软枕放在了凤栩身后,照顾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本该如此。
凤栩有些怔愣。
殷无峥又意有所指地对他说:“你会高兴的。”
即便是父母与兄长都不曾这样照料过他,凤栩一时间难以回神,下意识听从他的话,拿起了银筷,却蓦地瞧见指尖的一抹红。
他放下筷子摊开手,掌心也沁着绯色,这才想起他之前似乎攥了朵海棠,如今花早已不知蹭到了哪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始终不愿回想的记忆却如奔腾不息的海水般翻涌而来,如阴冷触足般将他死死缠缚,凤栩隐隐感觉到了蚀骨钻心的疼。
他想起自己狼狈哭求的懦弱模样,好似变得不再是自己,脆弱不堪到无论在他面前的是谁,为了长醉欢他都能跪下去卑微祈求一个解脱。
那是我么?凤栩自问,那个因长醉欢而哭嚎着祈求的废物,仿佛自私卑劣又懦弱的另一个自己。
他本该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扛过来,再俯视着企图操控他的长醉欢说句“不过如此”,可最终他还是那样不堪地求饶认输。
一败涂地。
凤栩忽然觉得恶心,长时间不曾进食的脏腑一阵痉挛。
他蓦地掩着唇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呕到流了泪。
殷无峥因凤栩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措手不及,只能揽着他轻轻地拍背。
凤栩呕了半晌方止,他猛地将搂着自己的男人推开,又伸手将那小炕桌掀到地上去。
倏尔一声巨响,瓷器碎裂,吃食也洒了满地,凤栩对着满地的狼藉,醒来后始终平静的情绪就这么猝然崩溃。
“别碰我,别碰我!”凤栩猛地挥手,打开了殷无峥伸向自己的手,他厌恶眼前的一切,更厌恶那个无能懦弱的自己。
“为什么啊,殷无峥…”